“他们本来想等你醒的,但后来有事就都走了,走前说明日再来,菜是一口没动。”章纠白接过话。
“我想着天这么热菜放久了味道不好,不如喊自己人来吃掉算了,又想着不知道你什么时辰才会醒,所以干脆让莳萝姑姑将菜送进了晓暮院。你说巧不巧,我们这都还没吃几口呢,你就醒了。”
“起来起来,”章纠白将千屈三人拽起,“你们有什么罪,你们的公子若真要问罪也该是问我的罪。”
她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不过我自知没罪,不怕他问。”
哦,还怪理直气壮的。这么说,她不止无罪,还有功。
周荃珝眉尾微挑:“那我呢?”
“你什么?你来了就只管坐下,在自己院子里用饭难道还要人请不成?没看到这主位都给你留着么?”
主座确实空着。周荃珝一时无语,章纠白瞥了他一眼,抬手掀开了面前的小碗盖,碗里不知盛着什么汤,被她咕咚一口就喝完了。
“汤有些凉了。”她吧唧了一下嘴。
周荃珝垂眼往自己面前看了看,他面前也放着一个带盖的小碗。掀开盖子,里头空空如也。
再看章纠白,这姑娘正冲他笑呢。
“菜凉了,奴婢们拿下去热热,公子先吃点别的垫垫。”莳萝招呼香附三人端菜离开。也不知莳萝在想什么,走的时候竟将寇姜也喊走了。
不过这样也好。
“今日若不是听宋玄乙主动提起,我都不晓得他居然认得我师父,更不晓得他爹也曾为赤影卫。他爹和我师父曾为同僚,这事儿乍听起来还怪稀奇的。”章纠白继续剥起了葡萄。
“戚师父曾为赤影卫一事虽被列为朝廷机密,却也不是无人知晓的秘密,至少,当年与赤影卫打过交道的内部人及其亲眷都知情。”
周荃珝睨了章纠白一眼,“也就是你,之前总对朝堂之事避之不及,所以眼下知晓此事才觉得稀奇。”
“是是是,是我大惊小怪了。”章纠白撇撇嘴,“哦对了,柴少卿和宋玄乙进府之前,郭度淳和吕符安来过一遭。听说你中了暑气正晕着,他们就没多待,喝了杯茶就走了,不过我看得出来他们应该有很多话想说。”
周荃珝语气无奈:“他们应该是来送消息来的。”
要想避开朝中是非,就得先知悉这些是非。郭传升和吕道铭二人对朝中动态始终关心得紧呢。
“哦……”章纠白凑到周荃珝身边将剥了皮的葡萄肉往他嘴边送,周荃珝却面露迟疑不肯张口。
章纠白:“不酸的。”
“是么?”周荃珝似信非信。
“你吃不吃?不吃我自己吃。”章纠白作势要将葡萄肉往自己嘴边送,中途被周荃珝拉住手腕抢了先。
“如何,甜么?”章纠白忍俊不禁。
“甜的。”
“酸的都被我吃了,剩下的当然是甜的。”章纠白下颌一抬,面上露出一丝得意。
可这有什么值得她得意的呢,比起酸的,她本也更喜欢甜的不是么。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周荃珝却有些替她觉得委屈了。见她还有继续给他剥葡萄的架势,他忙拉住她的手腕:“不吃葡萄了。”
他拿过帕子沾了茶水为章纠白擦手,章纠白轻轻抽了下手,不仅没抽出来还被轻斥了声“别动”。
“行,不动。”章纠白好整以暇地斜眼看他,“你晓得郭度淳和吕符安是因为什么事来找的你?”
“大致晓得。”
“那你也晓得宋玄乙和柴大人是因为什么事来找的你?”
“嗯。”
“所以他们都是为了什么事情来找你?”
“章女侠不知么?”
“我怎么会知道?”
“我还以为章女侠什么事情都猜得到呢。”
将十根手指逐一擦拭干净,周荃珝松开了手。他抬眸看向眼前人,正色道:“在竞良时,你为何敢借用宫市的名头行事?”
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怎么这时候提出来说?
竞良发生的那些事情,当初她可是删删减减之后才说给他听的,没提到宫市啊。这突然提起这一茬,章纠白着实有些意外:“是冯栌跟你说什么了?”
冯栌是周家的人,若是周荃珝主动问起,他将竞良之事全盘脱出也正常。
章纠白眼珠子一转,心虚地笑道:“这不是年节前的某一个晚上,我想去书斋换笔,结果正好听到你和宋玄乙的对话了么。我当时可不是故意要偷听的,我很快就离开了,没听到多少……”
这便是了。
周荃珝忽然有些感慨:“仅凭听到的只言片语便敢借宫市名头行事,你胆子可真大。你有没有想过,你抵达竞良的日子和你听到我和宋玄乙说话的日子之间实则已隔了好几日,若期间出了什么事引得宫市的消息有变……”
“想过。但当时我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选择赌一把。”章纠白将一碟芙蓉糕移到周荃珝手边,“算我运气好,赌对了。”
周荃珝眼神有些复杂起来:“之前我多次派司隶台的人打探王家私产而不得,你是如何知道萧宅里有我想要的东西的?”
“你看到我放在你枕头底下的东西了?”章纠白一愣,随即失笑,“这个么,得亏有段徊。”
“段徊?”
“当初在竞良的时候,段徊不是追着杀了智盛镖局许贵洪一家的刺客消失了么,我也是后来才晓得他追人追进了蔚州萧宅。”
“我第一次去蔚州本来只是想去找段徊问清楚许贵洪被害前后发生过什么,顺带和段徊一起找出那两个刺客问出他们杀害许家人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