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时章纠白随莳萝去行平山探望周婧敏,在半道上碰上了求助的陈良,周家的马车载了陈母一段路。
那时她看出求助之人是谁,侧着身开在车厢里假装熟睡。马车帘子只是半开而已,一起一落花不了多长时间,再者身前还有香附可作遮挡,她本以为陈良发现不了自己。
或者说,她以为陈良定瞧不出她是谁。
而今听严卜这么一说,她对陈良不免改了看法。
看来,陈良这人衣着虽花哨,眼睛与心却不花哨。
“就凭陈兄的一句话?”章纠白面无表情地问。
“不止。”
“还有什么?”
“你的话,”严卜道,“你曾说你有一个师弟体弱,需要红梢。”
放眼整个后舜,如今还知晓红梢之名和红梢作用的也就那么几个,真正需要红梢入药的,更是只有那么一个。
将前后两件事联系到一起,严卜便能确定陈良那日见到的女子就是章纠白,也能确定章纠白与盛京城的周家关系匪浅。
对于严卜的话,章纠白没否认:“那之后你我多次遇见,你却从未在我面前提起过这些事。”
“没必要。”严卜说,“姑娘来自何方,叫什么名字,与谁有瓜葛都与我无关。只要姑娘不试图窃取探听大理寺机密,不扰乱大理寺公务,不与大理寺作对,姑娘做什么也都与我无关。”
“原来如此。”
章纠白听懂了,看向严卜的目光里多了一丝钦佩。
严卜别过眼,转身对周荃珝点了点头,径直下了楼。在严卜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之后,章纠白的目光从楼道口收回来,落在面前之人的身上。
在她看着严卜下楼的时候,周荃珝已经走到她面前。
许是是没想过会在此时此刻遇见章纠白,许是先前同严卜谈过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周荃珝的眼神中有着些许的不平静。章纠白恍若不察,语气如常地问:“怎么来这儿喝茶呢?”
“往日听你说过这里的茶点味道不错,便想来尝尝。”
“事情谈完了?”
“谈完了。”
“接下来还要去哪儿?”
“不去哪儿了,回府。”
“哦,我也要回去了。”
“可要一道回?”
“好。”
说着,两人便并肩下了楼。
远远跟在后头的于川群一脸复杂地听着两人的对话,直觉有点不对劲。将边上寇姜的肩一扣,于川群小声问:“唉,寇姜,上回你说这姑娘是自己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于从事只要晓得章姑娘是自己人就好了,别的,恕我无可奉告。”寇姜抖落肩头的手,加快了脚步。
寇姜走得快,于川群想抓却抓了个空,尴尬地收手摸了摸鼻尖。
周府的马车就停在茶肆门口,章纠白先上的马车,周荃珝在后,两人神色如常,似乎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目送周府马车远离后,于川群的嘴角渐渐弯起。
“不告诉就不告诉,我既不是伍德,又不是眼瞎看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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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在周府门口,周荃珝一进府门就往书斋的方向走,章纠白犹豫了片刻,随着周荃珝去了书斋。
进到书斋之后,周荃珝接连写了三封书信分别命容桉、莫栾和吕棘送了出去,又对着书斋内摆着的那盘棋看了一阵。
章纠白本来想说什么,见周荃珝看着棋局实在入神便没出声打扰。她看了隔在两方书案之间的独扇屏风一眼,绕过屏风,去到了周荃珝的书案后。
她抽出一张干净的纸以两方镇纸抚平压好,拿起周荃珝常用的笔就着砚台里的墨写下了几个字。
放下笔之后,她又转头看了身侧小屏风一眼。
在自己那一侧看的屏风,和在周荃珝这一侧看的屏风,乍看之下似乎是一样的,但细看之下就能发现不一样。这区别旁人不知道,她知道。
弯了弯嘴角,章纠白放轻脚步走出了书斋。
周荃珝从棋局中抽神已是一炷香时间过后,他下意识抬眼看向书案,章纠白已经不在那里,环顾书斋一圈,也没见到章纠白的影子。
“寇姜。”周荃珝喊,“章姑娘呢?”
“公子,章姑娘离开了有一会儿了。”寇姜走进书斋回话,“章姑娘说她走之前给公子留了话。”
留了话?
周荃珝离开棋桌走到书案边一看,章纠白果然给他留了话。
章纠白是拿他的笔写的字,也是写在他的书案上。
话不多,只四行——
将往蔚州。
勿忧勿念。
多观锦鲤,
等我归来。
望着四行字看了几遍,周荃珝缓缓转头看向一边的小屏风。
屏风上画的是锦鲤戏荷图,双面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