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做的事情太多,章纠白没有在府中耽搁太久。
与莳萝短短碰了个面交代了几句,章纠白就匆匆出了府。因为走得急,她也没特意去和絮娘以及范霄霄打招呼,只径直策马出了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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漳都是个大县,因为县域内有座横跨了两大县的棉骨山,又被人称作棉骨县。名字听着有些渗人,县里却太平得很。
据说二十多年前这里闹过匪,自从如今的县令被下派到这里之后,就没再听闻有什么贼寇匪徒之流闹事的消息。
曾一度以山匪闻名的地方,如今却转而以酒闻名,这种事也是少见。
出名的酒有“美人面”和“菩提劫”,也有“观音泪”和“梦三天”。其中最出名的便是“梦三天”,据说喝上一小坛就会醉上三天。
章纠白之前买过一坛,入口倒是不错,但喝光了也不见一点醉意,如此看来,那些酒估计就是噱头大,实则名不副实。
经过卖“梦三天”的村子时,章纠白只是抽了抽鼻子,手上抖着缰绳丝毫停顿都没有,径直从酒铺前边路过。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小半个时辰过后,她竟然会在鹿回庄的院里闻到“梦三天”的酒味。
鹿回庄是林霞和落今的落脚地,庄子在近城的一个村子里,所在地也属漳都县域,离县城府衙所在的城中心有些距离,对于从外而来的章纠白来说倒是好找。
鹿回庄虽名为庄,其实只是个普通的宅子,不过是比村里的其它屋舍要宽敞一些,分了前后院,院中各有一处主楼。
章纠白在院前下了马,还不待敲门就听到院里有人在说话,声音还不小,像是在斥责谁似的。站在门外听了听,章纠白意外地发现这是落今的声音。
门是虚掩着的,并没有锁,章纠白推门进院时喊了一声。她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院内的声音便消失了,只片刻,穿着鹅黄衫子的落今便从前院的主楼里跑了出来。
“怎么是你来了?赶路赶了多久?路上淋雨了没有?”落今又惊又喜,拉住章纠白的胳膊将人往里带。
“我的马还没栓呢。”章纠白抬手指向门外。
落今这才带她去马厩。
安置好了马,两人一边往前院走一边说着话。寒暄的话说了一堆,章纠白忍不住问:“怎么就你在,大师姐呢?”
“大师姐外出备药材去了,现在这里除了我和一个叫做刘二的小厮之外,就只剩一个管着伙房的厨子。”
“那,长公子呢?”章纠白本是试探着问的,没想到落今听了她的话眉一皱。
“别提这个人,提到他我就来气。”
一进后院,就闻到了浓浓的酒味。
章纠白停住脚往屋里投去一眼:“三师姐,我记得你不爱喝酒的啊,怎么屋里会有酒味?这酒香醇而不烈,是‘梦三天’吧?”
“好像是吧。”落今没好气道,“酒有那么好喝?看你们一个两个三个的都爱成这个样子。”
这话明显意有所指。
章纠白讪讪地笑了笑:“其实我和二师姐也不是特别爱喝酒,我们也只是在特别的时候才会浅尝一些些……”
落今冷哼。
想到什么,章纠白又问:“唉,这酒不会是长公子喝的吧?”
落今刚说的是“一个两个三个”,提到了三个人,前两个章纠白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说的是二师姐秦潭和她章纠白,但第三个是谁?眼下这屋里还会有谁?
“嗯。”淡淡应一声,落今的脚停在主屋子门口。
落今没往屋里走,下巴朝着屋里抬了抬:“人就在里头,想看就自己进去看吧。”
“哦。”章纠白点了点头。
客堂右侧有一垂帘,穿过垂帘便是一间卧房,卧房门没关,章纠白在门外犹豫了一会儿,走了进去。饶是她心理素质再好,见到里头的情形时也忍不住眼皮一跳。
卧房的地板上凌乱地扔放着几个小酒坛,有的已经开了,有的还没开,满屋的酒气因为房中没有开窗而无法散去。
地板上除了酒坛,还散落了一些带壳的花生,甚至还洒有一些水渍。
床幔是垂下来的,隐隐可见床榻里侧躺着一个人,那人呼吸并不均匀顺畅,应该是醒着的。
章纠白的视线落在床头的茶几上,这上面凌乱地扔着几册志怪故事,还放有一个空茶盘和一个空碗。
拿起空碗闻了闻,章纠白发现这个空碗里的味道和她方才捡起的一颗带着水渍的花生上的味道一样。都染着药味。
看来,洒在地上的不是酒也不是茶更不是水,而是汤药。
章纠白没再往前走,转步走到窗边将几扇窗给推开了。推开第一扇窗的时候她就听到床榻上的人翻了一个身,推开第二扇窗的时候她听到了说话声。
“滚出去。”
说话之人的声音有些嘶哑,也有些冷,语气听来很是不耐烦。章纠白没搭理,将手放到了第三扇窗子上。
一道破空声响起,一个圆圆的东西从床幔里飞出,直直向着章纠白的脸砸来。章纠白微微一侧身,一伸手,将东西给攥在了手里。
是一个空了的白色小瓷瓶。
“我叫你滚出去你听不见吗!滚,给我滚——”扔出瓷瓶的时候,床榻上的人吼了一声。
手下一用力,章纠白面无表情地推开了第三扇窗。
三扇窗一打开,屋里的酒味便明显散了一些出去。章纠白从窗口探头出去看了看外头的景色,收回脑袋的时候人往窗边一靠。
“你生气的时候说的话倒是比周荃珝生气的时候说得多。”
章纠白掂了掂手中的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