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长公主吩咐了不必为她刻意减缓速度,故而我等一直都是快行的。那一日,我等一直行到天色将暗方进了最近的鸣山驿。”
鸣山驿位于都城盛京的东北面,与盛京约莫相距四百里。
地方不大,却也算是一处要地,不少官府文书和军情都会经过此处传送,来往官吏途中食宿、换马也离不开此处。
虽然长公主陈媛蓁有过不必减速的吩咐,众人却不敢真以行军的速度前行。
贵使行在道,三十里齐整休息,六十里食宿,他们虽未如此行事,却也是刻意慢了许多。
盛京城与襄平之间的驿馆早就收到司隶台按察使出行的消息,鸣山驿也不例外,驿丞和驿卒早早就空好了客房侯在了驿馆门口。
由于并未收到长公主会随同司隶台出京的消息,在见到长公主的仪仗队时,鸣山驿的驿丞还面露过惶恐不安之色。
鸣山驿的客房并不多,只五十余间,除五间上房,其余的客房都不大。
一行近六百人,除去守夜的百余人,怎么也剩四百余人,无论如何凑合住都住不下。
本来随行禁卫都做好了扎营外宿的准备,但长公主却猜到队伍是因为顾及自己才没有抵达原定的大驿馆。
短暂的思索过后,长公主下令让大半的人马前往三十里外的罗门驿下榻。
哪有禁卫敢撇下主子安危只顾自己住得舒服的?
众人不愿听令。
陈媛蓁后来也自知这个决定下的并不妥当,正犹豫着不该如何是好时,司隶台的按察使周荃珝走到她身边同她说了几句话。
最后的情况便是,周荃珝领着司隶台武卫继续前行三十里,宫中禁卫则护着已然十分乏累的长公主在鸣山驿住下。
如此,两拨人马便勉强算作好了安排。
当夜,蒋奕汕去长公主房门口守过一阵,后来实在是困得不行了才让人接了他的班守着。
他本来还想着第二日要赶早换值,但怎么也没想到当晚会出变故。
本来,因为鸣山驿的位置特殊,除却驿馆内的二十余名驿卒外他们又另安排有百余人值夜巡逻,安全方面理应很有保障。
可,谁也没料到,长公主会在夜里偷溜出驿馆。
长公主去的不是别处,正是三十里外的罗门驿。
离开鸣山驿时,长公主甚至只带了一个禁卫和一个婢女。
因为长公主同驿馆门口的巡逻禁卫说的话是“本公主很快就回来,不要声张”,所以禁卫真就没有声张,直到近丑时还不见人回来那些禁卫才慌了。
一声大过一声的拍门声将睡得正熟的蒋奕汕给吵醒,他本要怒斥下属无状,却在听完下属的禀告之后吓得魂都飞了一半。
“臣带着人赶到罗门驿的时候,驿馆里的人全都死了,司隶台的那些武卫也……”
想起当时那个情形,蒋奕汕还是忍不住打哆嗦。
他带着人将驿馆找走遍了,每一个客房都翻了个底朝天,目之所及尽是尸首。
一个活人都不见。
他没找到长公主陈媛蓁,连被陈媛蓁拉去赶车的武骑尉蔡学征以及陈媛蓁的贴身宫女青杏他也没找到。
除此之外,周荃珝和他的四名贴身护卫也一并不知所踪。
蒋奕汕慌了。
一种无无形的恐慌感将他紧紧地包裹起来,令他觉得呼吸困难。
他下意识地想逃离驿馆,可还不等他有所动作,驿馆内就突然多出了数百名蒙面刺客。
也不知那些人都是什么身份,只知他们出手招招致命,在他报出身份的时候不仅不心生忌惮反而越发凶残。
蒋奕汕越发惊骇。
他在众多禁卫的拼死保护下逃出罗门驿,一人一骑往回跑了很远,直跑回了鸣山驿才停下。
鸣山驿的驿丞听说了这事之后被吓得没了主张,口头应承着会立刻前往最近的县衙报案但转身就带着驿卒逃命去了。
蒋奕汕拦人不下,只能眼睁睁地看人离去。
五百余禁卫,除了最先被蒋奕汕分散着派去鸣山驿附近寻找长公主下落的一百人,其余近半都命丧于罗门驿馆内的刺客之手。
深思熟虑过后,蒋奕汕命剩余禁卫以驿馆为中心往外搜寻长公主的下落,自己策马往最近一处县衙奔。
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所骑的马刚跑出几里地就倒地不起了。
好在,被他拦到了一辆马车。
“陛下……”
“多耽搁一刻,长公主便多一分危险,罪臣蒋奕汕求陛下,求太后娘娘,求皇后娘娘下令准臣再次出城寻回长公主!”
殿内的凉意与安静令人窒息,蒋奕汕不敢抬头,连恳求都是小心翼翼的。
谢太后的面色十分地苍白。
伸手搀扶着她的皇后默然不语,手被攥红了也毫无反应。
“圣上。”
门外传来刘奉典的声音,这道打破了正仪殿内的死寂。
“说。”陈弘勉发话。
“回禀陛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刘奉典进殿禀道,“倚兰殿传来消息,说是……兰妃娘娘突然晕过去了。”
“我阿姐怎么了?”伏在地上的蒋奕汕就突然直起了腰。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蒋奕汕自觉不妥,又慌里慌张地将头低下。
谢太后冷哼了一声:“你去倚兰殿瞧瞧兰妃的情况,我乏了,便不跟你一道过去了。”
话是对着谢皇后说的,谢皇后应声之后谢太后便离开了正仪殿。
应了声,谢皇后静静望了陈弘勉一眼,正好对上陈弘勉望过来的眼神。
两人的眼神在半空中短短交汇了一瞬,下一瞬,谢皇后便移开目光,告退离开。
刘奉典送完谢太后又送谢皇后,之后一直站在殿门外。
陈弘勉坐下来,他静静望了蒋奕汕一会儿,叹息道:“你也是个快要当舅父的人了,说话行事怎么还如此鲁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