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情势不好,段徊急忙收了手。
“出事的是什么人?”
章纠白的脸上再无之前的漫不经心,她咬着牙追问,脸色十分难看。
她死死盯着面前的老人,至于旁人喊了什么,做了什么,亭外的雨是落还是停,似都无所察。
“姑,女侠,女侠!求求女侠高抬贵手,不要伤到我家老爷……这件事,这件事我来说,我来说……”
灰衣老仆跪倒在地,一连冲章纠白磕了好几个头:“我家老爷年事已高,经不得吓,还请女侠高抬贵手……”
“说。”章纠白移开了剑刃,却未收剑。
“好,我说,我说……”
灰衣老仆抬手抹了把冷汗,颤颤开口:“我们,我们前日赶到了那鸣山驿要投宿……”
事情说起来费不了多长时间,可是一开口,老仆的心就跳得快了一些。
这几日的遭遇,说起来真是玄乎。
他活了大半辈子,也没遇见过这样的事。
要想将事情一五一十说清楚,不得不先从鸣山驿开始说起。
他们本是在前日就赶到了那鸣山驿要投宿,可驿馆的人却将他们给赶了出来,说是什么大官会来住,说客房不够,让我们另寻他处。
可那时天都快黑了,又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人累马也乏。这里明明是驿站,却不让人进,还叫他们另寻他处。
他们三人,不是老就是小,能寻到哪里去?
驿站的人分明就是在难为他们。
他们心中虽气愤,却也只能认了。
离前边的驿馆还有三十里地,他们已经赶了一日的路,怎么也不想继续赶,只得在将马车停靠在一个背风之处,三人挤在马车里暂歇了一晚上。
歇到天刚有一些蒙蒙亮,家中小公子便哭闹着要启程。无奈之下一行人只得继续往前赶,谁知道,谁知道被人半道拦了车……
“拦车之人是位将军,说要借车前往盛京城……”
“你们怎知拦车之人是个将军?”章纠白出口打断老仆的讲述。
“这个我知道,因为那个将军穿了甲,还将马车赶进过最近的一处县衙,他还给县老爷看了一个牌子。”
小童抢在老仆之前答了话。
“还有呢?”
“还有就是,我亲耳听见那县老爷叫他将军,我也亲耳听见他跟那县老爷说了什么长公主什么使官在一个叫做罗门的驿馆里出事的事情。”
怕人不信,小童急声说了句:“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骗人!”
“我没说你在骗人。”
“那你快放开我翁翁!”
看着面前惊骇地白了脸的老者,再看了眼跪在一边的老仆,再将目光转到急得含泪却在咬牙瞪着自己的小童,章纠白后退一步,收了剑。
“纠白……”段徊忍不住道,“你先别着急,也许他们说的人不是你想的人,他们说的出事也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呢。”
“唉,你想啊,朝廷里的官多了去了,怎么可能就这么巧呢,对不对?”
“司隶台是什么地方,司隶台的按察使是什么人,按察使出行身边带的护卫那么多,哪里是那么容易出事的……”
“你别往不好的地方想……”
段徊越说,章纠白的脸色越难看,说到最后段徊干脆住了嘴。
章纠白怔怔看着已经在变小的雨幕,神情很是恍惚。
她在想自己方才听到的话。
她在想,老仆和小童说的这些事情,极有可能真的发生过。
因为,小童口中的银甲将军,她好像见过。
就在司隶台按察使出行那一日,在城门口,她远远见过这个所谓的银甲将军。
那时,范霄霄对此人的身份生出过好奇心,也派人去打听过。打听的结果范霄霄告诉她了,那人叫蒋奕汕,是宫中兰妃的胞弟。
长公主出行,蒋奕汕是自荐当的随行护卫。小童能将此人的着装和面容描述得如此真切细致,说明他的确见过此人。
甚至,如他所说,他可能真的亲耳听到了什么。
因为小童跟蒋奕汕是从同一个马车下来的,衙门里的人见小童跟在蒋奕汕后头进了衙门,默认他们是一家的,便没有拦下他。
老仆也说,他们是先去了一趟县衙才继续赶路的,在他们离开县衙的时候,县衙已经派了官差前往驿馆。
桩桩件件,老仆和小童都说得很明白,她也听得很清楚。
可有些事,她始终想不通。
长公主身边有五百禁卫,加上司隶台的武卫,随护人员将近六百人。
她想不通,谁有那么大的能耐和胆子,竟然敢在驿馆附近对朝廷的人下手?
为免遭受朝廷官兵围剿,一般的贼寇是绝不敢劫盗驿馆的,更别说在驿馆动兵器要人命。要真如这对爷孙所说,那动手的人必然不会是寻常贼寇。
敢将几百人尽数杀害,除了国仇家恨外,章纠白想不出别的原因。
仔细想想,此行最紧要的人员只两个,一是长公主陈媛蓁,一是司隶台按察使周荃珝。
长公主自小长在宫城,出城的消息并未事先透露,刺客必然不是冲着她来的。所以……
刺客是冲着周荃珝来的。
想到这里,章纠白的脸色更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