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西厢房那边,传来一些细微的响动。
吴应含似乎也有所察觉,因为她眼睛一亮,飞快地跑出主屋推开了西厢的房门。
“我就知道你会回……”
嘴边的话戛然而止,眼睛里的光彩随之黯淡下来。
吴应含望着面前的两位生人,脸色转冷:“你们是何人,夜闯此地有何目的?”
因为对这个院子,对这些屋子太过熟悉,吴应含很快就从门后抽出了一把剑。
她以剑指着面前两人轻喝:“谁派你们来的?”
“吴姑娘切莫动怒。”
面前两人互相望了一眼,严卜上前一步,对吴应含抬手作揖:“我二人此番来此,乃是受姑娘的故人所托来找样东西。”
面前的女子只是十五六岁而已,见到生人闯入有些慌张,却并不显害怕。她提剑的手没有抖,只将嘴唇抿得很紧。
室内没点灯,但却影响不了两边的人互相打量。
因为,大家都适应了黑暗。
听到严卜的话,吴应含嘴唇颤了颤。
“你胡说。”她说,“什么故人,我哪里来的故人?”
“是么?那许是我会错意了。我以为,范元是你的故人。”严卜的语气很认真,“既然不是,那我们认栽。你将我二人押出去交给外头的人处置吧。”
严卜都说认栽了,吴应含若真将他们视作贼寇或是奸细,就该将二人绑了交出去。可吴应含沉默了好半晌都没有动作。
她没收剑,也没上前。
故而严卜便知道,自己的推测是对的。
“两个多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既然够让快刀门换了门主,按理,也能让一个院子大变一番。”
“可眼下这院子,里头的陈设却一如既往,毫无变化。和范元猜的一样。”
“范元说,他之前住过的这个院子应该还维持着原样,不会被另作他用,看来,他说对了。”
“我想,应该是你特意吩咐过吧。是你将范元的这个院子原封不动地保留了下来。”
“你与范元相识,或许还有些情分,你不舍得见他住过的这个院子荒废空置或是被其他人用了去,所以才会让人将这个院子给封锁起来。”
“你是从门口进来的,这一点便是最有力也是最直接的证据。”
随着严卜的话一句接一句地往外冒,吴应含脸色愈发地差,她提着剑往严卜面前走了一步,剑尖距严卜的心口只剩半臂的距离。
“取命容易,可若你当真将我的命给取了,你就永远不会知道范元的境况了。”
“吴姑娘难道不想知道,被你们快刀门除名赶下山之后范元都经历了什么吗?”
严卜没后退,反倒往前走了一步,心口直抵剑尖。
他看着与自己一剑之隔的吴应含,轻声问道:“你难道不想知道,如今的范元到底是还活着,还是已经死了?你难道不想知道,如今的范元过得好是不好?”
严卜不过只是试探性地抛出一句话而已,女子持剑的手竟一抖。
“他……他还活着么?还……好么?”
有泪从吴应含的眼泪流出来,只是眼泪在暗色里并不明显。若非声音哽咽,严卜和亭云不会知道面前的姑娘在哭。
吴应含对范元下落的关心不似作伪。
她此时情绪起伏颇大,已无心对敌,若是面前两人欲加害于她,她必定难以脱逃。
“他还活着。”严卜回答。
“我凭什么信你?”
“范元的母亲是云霄人士,即便远嫁到银州,对枇杷的喜爱也只增不减。范元幼年时常给母亲剥枇杷吃。”
“范夫人离世后,范元因为思母,好长一段时日都不展笑颜,你思来想去,便从外头买了株枇杷树秧苗,拉着他一道栽下。”
“树生而有灵,树灵会告诉你阿娘你在院子里种了枇杷,你阿娘会知道你在想她,她一定会保佑你的。你别不开心了,你就当这棵树是你阿娘,它在,你阿娘就还在。”
“吴姑娘可知这话是谁说的?”
“是我说的,”听到严卜的一番话,吴应含神色怔怔,“没想到他还记得。”
那时,范元五岁,她七岁。
什么树灵,都是她编出来胡乱哄范元的。
可范元居然真的信了。
从五岁那年开始,一直到去岁,他思念母亲的时候都会站在枇杷树下自言自语。
真是傻得可怜。
“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若我们寻不着那件东西可找你帮忙,他说他有个师姐,姓吴,还说这师姐面冷心善,不会不帮的。”
“是么?果然是个傻子。”
将眼泪擦干,吴应含破涕为笑:“说吧,他要找什么?”
“书册,面上标注了年份的书册。”
“你们跟我来。”
吴应含轻轻呼出一口气,转动了房间墙壁上挂着的一盏烛台。
烛火未灭,随着偏转,烛台所在的一小块墙壁却渐渐翻转了一面。
这里竟然有个门,里头竟还藏着一个小密室。
将墙壁上的那盏烛台拿到手中,吴应含往前走。
严卜和亭云跟着吴应含进到密室,发现里面竟真的放着他们要找的东西——大箱笼。
与范元说的有些不同,眼前的箱笼不止五个,有六个。
“东西都在这里了。”吴应含停下脚,指了指脚边的箱笼。
亭云刚蹲下来打开其中一个箱笼,忽然就听到一墙之外响起了窸窣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