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无关紧要的人态度都很冷淡,除了萧风红,或许所有人于他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人。这或许就是他将家主之位让出来的原因。
这人很聪明,却也很冷漠。
明知道她进萧家别有目的,可他从不拆穿,他甚至允她在雨青院里随意走动,恍若屋主。
他没有在刻意戏耍她,他只不过是沉默着看她被别人戏耍。
“萧雨青。”
匕首的刀刃逼近一分,章纠白喊出面前之人的名字。
“别装睡了,我知道你醒着。”
“跟了你这么些天,你的绣品我看了不少,有一件尤为特别。”
“是一头对着猎户横眉立目的幼虎。”
“特别之处不仅在于它形神兼备,更在于,它不在绣架上摆着,而是被你拆了,藏在了心里。”
“真有意思,闲人一个的萧家雨青,居然会绣这样的幼虎。”
“你说,到最后,这头幼虎是会从猎户手中逃脱,还是会就此成为猎户的猎物?”
面前的眼睛缓缓睁开,章纠白第一次在这双眼睛里看出了情绪。
是抵触。
将匕首归鞘,章纠白在床沿坐下来:“打个赌,敢不敢?”
“赌什么?”
“你我的命。”
“怎么赌?”
“你告诉我萧家背后的人是谁,我去找他。若我能找到他,就说明我赢了,那么你我就都能好好活着。若我不能找到他,就说明我输了。我若死,你也活不了。”
“你好大的胆子。”
萧雨青靠坐在床头冷冷将章纠白望着:“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敢赌。”
“我这不是跟雨青少爷你学的么?”章纠白不以为意地摊了摊手,“即便知道会被人堵在巷子里,也要在赌场里赢它两把。”
“牙尖嘴利。”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能说会道了。说吧,你敢不敢跟我赌一把大的。”
“赢了,你与萧风红从此不会再受背后之人所挟,输了,你也没什么损失。反正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活着与死了,其实没什么区别,不是么?”
“我看是你自己想死,想在临死之前多拉几人陪你一起死。”
“萧雨青,我不是要逼你与萧风红去死,我是想拉着你们一起逃生。”
“你想啊,若背后那人一直存在,他对萧家对你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那你与萧风红怎么可能会得到完完全全的自由?”
“他只要在一日,萧家对外的家主是萧风红还是你,其实都没有区别。你们,都是他的棋子,傀儡罢了。”
“你不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不愿接管萧家么?”
“一个外人,凭什么能攥住萧家的咽喉?你难道不希望他消失么?”
“所以,告诉我吧,萧雨青。你只需告诉我他的身份,其余的,我来做。”
“你不必以利诱我。我知道你胆子很大,可有些事情,并不是胆子够大就能做成的。”
一语道破章纠白的目的,萧雨青的语气同他的眼神一样冷漠。
“看在你这半月为我做了不少实事的份上我劝你一句,前头的路太陡,别往前走了,就此离开吧。”
“离开?”
章纠白嗤笑一声:“你以为,我还能离开么?”
“入了局的人早就没有了退路,往前走是生是死不清楚,唯一清楚的就是不能回头,也回不了头。我是如此,你萧雨青也是如此。”
“事到如今,与其继续隔岸观火,不如破釜沉舟,拼死一搏。你说我讲的有道理么,雨青少爷。”
靠在床头将章纠白的话听完,沉思片刻之后,萧雨青开了口。
“你过来点。”
开口时,萧雨青望向章纠白的眼神柔和了些。
狐疑地瞧了瞧两人之间的距离,章纠白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挪。匕首还紧紧攥在手里,若生变故,她也能及时反应。
“进到萧家之后,你是否察觉到有人一直在暗中盯着自己?”察觉出章纠白神态紧张,萧雨青未退未避,依旧稳稳靠在床头。
“其实不止你有这样的感觉。”他说。
“萧家宅院的角落里有无数双眼睛,那些眼睛不仅盯着你,也盯着我,盯着这座宅邸里的每一个萧家人。”
“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喜欢让下人进我的屋子?”
“不过是因为我无法确定,进我屋子的人是否真是我萧家的人罢了。”
“这座宅邸虽然姓萧,但里头的人实在太杂,便是我,也分不清谁究竟是谁。”
“你猜,此时此刻,谁会站在这个院子外,盯着这处的动静?”
萧雨青的话一句接一句,说得章纠白不自禁地放缓了呼吸。往窗边瞧去一眼,她似乎真的看到一道朦胧人影从窗外无声地闪过。
半夜时分,谁会盯着雨青院里的动静?
直起腰,章纠白想靠去窗边探个究竟,但手腕却被人攥住了。
“想知道外头的是谁,其实办法很简单。”
攥紧章纠白手腕,萧雨青含着笑眼看了面色怔愣的章纠白的一眼。
死水一般的眼里陡然映出些细碎星光,看得人失神。章纠白还未及反应,就被手腕间的大力拽倒在床榻之上,于瞬间便被扯散了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