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身,周荃珝上前绕到那马车另一头的窗边抬手接了个红匣子,也不知他说没说什么,只见他很快就捧着匣子转身登上了司隶台的红漆马车。
周府的四名护卫是跟着周荃珝一道向着那辆马车行了跪拜大礼的,在周荃珝转身登车之后,护卫们又齐齐翻身上马,左右各两人,随护在了红漆马车周围。
紧接着,那位银甲将军手一挥,仪仗队便开始鸣锣开道,写着回避、肃静的仪仗牌也由策马行于司隶台马车前的骑吏高举了起来。
直至此时,在此处停了许久的车马方齐齐动了起来。
范霄霄勾着手指数着锣响,在数到十三的时候,一下瞪大了眼睛,手也一下抓住了章纠白的胳膊。
“十三,打了十三棒锣,据我所知,外头可没有哪个官能有这样的排场。这是宫里人的出行规制啊!”
范霄霄有些激动:“你听见了吗?十三响啊!怎么会是十三响?谁啊这是……”
谁啊这是,双马拉车,车前头竟然有百名着甲佩刀的骑卫护着,不仅车前,就连马车后头也有百名着甲佩刀的骑卫。
不仅如此,就在马车后的骑卫后头,还紧跟有两百手持长枪的武卫,末尾甚至还有一百位肩背弓弩的武卫随行。
数百人浩浩荡荡地出城,这番阵仗着实是引起了百姓的热议。直至队伍出城许久,城中仍有许多人在议论这件事。
范霄霄没再回客栈,而是拉着章纠白去了平京茶肆喝茶,同时也是在等消息。待范霄霄心不在焉地吃完了两盘点心,消息就已经递了回来了。
“嚯!”
范霄霄从客栈门口奔回茶几边,双目炯炯地望着章纠白问:“你猜先前那辆金漆大马车里坐着的是谁?”
“是应国长公主!”
问完也不等章纠白回答,范霄霄就已经激动地将答案给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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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国长公主,天子胞妹,陈媛蓁。可以说,眼下若论朝野内外身份最为贵重的未出阁女子,此人当居榜首。
去年一及笄,陈媛蓁便被天子封为应国长公主,赐公主宅,享多县食邑。而今还未满十六,却已经在朝中掀起了风云——让不同派系的朝廷命妇争相宴请,让不同派系的权贵子弟争相求娶。
虽收到的宴请多,但这位长公主却少有出宫赴宴的,整日只待在宫中,只在宫中有宴时才会出现。
外头百姓对这位长公主的了解多是靠猜测,反正见不着,便瞎猜,说其人倾国倾城的有之,说其人相貌平庸的也有。
除此之外,不少人都在猜这朵宫中娇花会被哪家权贵府上的公子采了去,但猜到如今,天子也没有表态说要将这位长公主嫁给谁。
这么一位好似住在天上宫阙的娇美人,怎么会跟着司隶台按察使一道出城呢?
“莫非也是一道去襄平的?”范霄霄猜测,“周荃珝此行是要前往襄平,襄平王是长公主的十三哥,按理说,天家探亲,出个天家人同行也不稀奇。”
说着,范霄霄看了一眼正往嘴里塞点心的章纠白,忍不住问道:“你之前在周府,竟然都没听过这事儿?”
见章纠白含着点心一脸无辜地看过来,范霄霄明白了,她就不该问。
她是瞧出来了,章纠白肯定没听过这事儿。
章纠白这人,明明就住在周府,连之前司隶台按察使出面弹劾北都竞良官吏的事情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旁的事呢。
范霄霄转头去看面前的点心,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说的什么。章纠白听了一阵听不清,便打断了耳边的嘟囔。
“霄霄,我要离开盛京城一阵。”
“又回三弃山吗?”范霄霄纳闷。
“不是。”
“那你要去哪儿?”
“去找段徊。”
“你有段徊下落了?”
要知道,白丹之所以会到盛京城来找章纠白,原因有二。除却想找章纠白比试之外,更主要的是来找章纠白问出段徊的下落。
据白丹所说,她在一个月之前搅了别帮堂会,段徊本答应了陪她去别的门派给人登门赔礼,可走到一半,段徊就偷偷撇下她溜走了。
沿着附近几条路分别追了好几日问了好几日,转了好几个大圈子也没找着人,白丹气得要命,别的帮派也不急着去了,礼也不急着赔了,勒转马头就回了映水堂。
她也没去哪,就钻到段徊屋里找线索,找来找去没找到,白丹便猜着或许段徊是奔到盛京城找章纠白去了。
段徊和章纠白关系好,这一点白丹是晓得的,章纠白常在盛京城出没,这一点白丹也是晓得的,白丹更听说了章纠白与范霄霄关系好。
正因为晓得这些,白丹才能顺利找到章纠白。
可好几日缠下来,白丹发现就连章纠白也不知道段徊的下落。
故而,在如愿与章纠白比试过一场之后,白丹才会走得那么干脆。
她准是继续去找段徊了。
想到什么,范霄霄忽然问:“段徊来信了?他说他在哪儿?”
“蔚州。”
蔚州在盛京城的西南方向,两地相距约三百余里,比三弃山都近。
唉声叹气一番之后,范霄霄举起了茶杯:“虽然蔚州距盛京城不远,也没听说有什么土匪山贼什么的,但你还是要当心啊,我等着你回来一起喝酒。”
“好。”
举起茶杯同范霄霄手中的一碰,章纠白饮完茶水,起身离开。
望着对面人去杯空,范霄霄不由得继续唉声叹气起来。一个人喝茶很是没意思,一个人吃点心也没意思,一个人放纸鸢也没意思,一个人干坐着更没意思。
范霄霄站了起来,晃晃荡荡地出了茶肆门,在街头瞎转了半日,回到客栈的时候天色已开始昏暗。
“东家回来得正好,有客在等东家。”伙计六宝凑上前来,“南窗边坐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