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叶贞口中得知了有客至的消息之后,周荃珝走到书斋外站定,背对着书斋内一片融融暖色,望着不远处的院门弯起了唇角。
叶贞与寇姜一左一右站在他身侧,不同于欲言又止的叶贞,寇姜目光中带着疑惑。
寇姜看叶贞一眼,又看周荃珝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向院门处。
他听到了两道柔脆的女子笑声还有一道略有些沙哑的少年声,这三道声音他似曾相识,却谈不上熟悉。
正思索着,视线里就出现了一盏灯笼光,而后,有三人在水苋的提灯相引下穿门而来。
前头两人眉眼带笑,行走间裙角轻微浮动,发间的珠花与耳垂上的坠子在走动间微微晃动。
及至周荃珝五步之外,两人停下来款款对周荃珝施了一礼,异口同声地笑唤了一声:“珝表哥。”
先前叶贞来传话,只说了一句“贵客至”,却未点名贵客身份,此时看清来人面容不得承认,来人果然是贵客。
是自江州祝家而来的贵客。
这个祝家,是江州诗书世家,也是江州齐贤馆的那个祝家。
齐贤馆如今的山长为祝惟宽,祝惟宽与其妻杜氏膝下共有一子两女,长子名为祝琅。
祝琅早在昌安十余年间便以画技闻名江州,如今也仍在钻研画技,其人爱画如痴却性情孤傲,无数显贵曾以千金向他求画而不得。
祝惟宽与杜氏的长女名为祝舒珺,即早年嫁入光永侯府的祝氏,幺女名为祝玢珺,早年嫁去了广陵。
眼前的两位小女子,一位姓祝,名佩莹,是周荃珝舅父祝琅之女,年十六。一位姓梁,名陌珂,是周荃珝姨母祝玢珺与广陵书院掌谕梁崇之女,年十四。
走在祝佩莹和梁陌珂后侧的少年公子是梁陌琛,年十六,乃是梁陌珂的嫡亲兄长,如今在江州的齐贤馆听学。
见到周荃珝,梁陌琛对他作了一揖,唤了声:“表兄。”
寇姜的视线从眼前礼数周全的三人身上转到了叶贞身上,本想问叶贞一句“怎么不早说是祝家来客”,话还没问出,梁家表姑娘梁陌珂就急急冲周荃珝说道:“是珂儿央着叶贞先别说出来的,就想吓你们一跳,珝表哥可不能怪叶贞呀!”
周荃珝才说了句“怎么会”,梁陌珂就忍不住问:“那珝表哥有没有被吓到?”
“有,怎么没有。”周荃珝一本正经地回答。
祝佩莹和梁陌琛都在暗笑,梁陌珂却仔仔细细地瞧了瞧周荃珝的神色,小嘴一撅:“我看珝表哥是哄我的,表哥面色镇定,一点被吓到的惊慌样子都没有。”
周荃珝笑着摇了摇头,侧头对祝佩莹问道:“何时启程的?怎的不事先知会一声,我也好派人去城门口迎你们。”
“不妨事,算上这一回我已进了三回盛京城了,进京的路我都快走熟了。”祝佩莹笑答。
周荃珝一边说着话,一边抬手引着三人往前院走,祝佩莹随在他身边没走几步突然脚下一顿。
转过身,祝佩莹伸手指着书斋西面露出的半道树影问道:“那就是章姐姐说的榆钱树么?”
这话一出,别说叶贞和寇姜,就连周荃珝都楞了一下。
如今的书斋西侧窗外种的是榆树不假,但他们都不知章纠白什么时候与祝家表姑娘提起过这事。
天色暗了下来,但凑近了仍能瞧得清楚榆树的模样,梁陌珂围着树转了两圈,扭过头冲着梁陌琛一脸欣喜地说:“原来这便是榆树,我在广陵好似都没见过。哥哥,你见过吗?”
“树是有的,只是我们家中没有栽种而已。”
梁陌琛答话时,祝佩莹也快走几步到了那棵榆树前,她看着榆树新长出来的细小翅果满脸新奇:“江州也有榆树,不过以前我从没吃过榆钱。听章姐姐说,往年她会用榆钱来做吃的,这是真的么?”
“章姑娘倒也不是每年都用榆钱做吃食,属下在府中这么些年,才有幸吃过两回。”
眼前的榆钱树其实也才被移栽过来没几年。
为三人提灯引路的水苋没将话讲全。
“是么?”祝佩莹笑意满满,“章姐姐说过些天会来府中摘榆钱做吃食,还邀我同她一起。”
“我也要一起!我也要一起!”梁陌珂听着也来了兴趣,挽住祝佩莹的手央着她:“佩莹表姐,带上我一起!”
祝佩莹有心逗梁陌珂,故意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被缠得受不了了才说:“我可做不了主,这事儿你得问章姐姐去,只要她肯答应带着你一道,咱们就能一道。”
“章姐姐在哪里,也在周府吗?我去问她。”
梁陌珂这是第二次进京,第一次进京时她才九岁,当时没见过章纠白。
她本以为所谓的“章姐姐”是对府中某位女婢的尊称,却听祝佩莹道:“章姐姐眼下不在府中,在外头呢。”
“外头?哪个外头?”
“咱们在城外才见过的,你忘了?”
“莫不是那位护送咱们进城的女侠?”
梁陌珂还未反应过来,站回周荃珝身边的梁陌琛已将疑惑问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