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司隶台的人又如何?”妇人面色不变,“拿人要讲证据,敢问我所犯何罪?没有证据便要将人收押……在天子脚下便敢如此行事,司隶台的人眼中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圣上?”
“哦,我差点忘了。”妇人的话一转,“周家的人以为能仗着当今圣上的些许宠信目无法纪,你们便也以为跟了周家的人就能肆意妄为了么?昔日的光永侯是什么下场,你们不会不知吧?”
昔日的光永侯是什么下场?兵败,被褫夺爵位。
宋玄乙本在观察茶室的摆设,闻言扭转了头,凉凉的目光落在妇人身上。
不待宋玄乙说话,先前说过话的那名武卫便招呼同僚上前押住了妇人的肩肘,又拿了布团将妇人的嘴给堵了。
随着嘴巴被堵,妇人再说不出什么话来,只狠狠地瞪向宋玄乙。
将茶室慢慢打量了一圈,宋玄乙慢慢走回到妇人的面前,对边上武卫说:“怎可对乔夫人如此无礼。”
司隶台中的从事官发话,武卫不敢不听,只得将妇人口中的布团扯开,也松开了押住妇人的手。
“方才我好似听到乔夫人说我司隶台的人目无王法、肆意妄为?”
冷哼一声,宋玄乙不敢苟同:“要论目无王法、肆意妄为这一点,我们司隶台可是远远不及乔夫人。谁能想到,今次科举舞弊案的谋划者就是身为当朝三品侍读学士乔铭昫之妻,同时又是户部度支主事卢传堂之堂姐的您呢?”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乔夫人冷笑一声。
“若非如此,乔夫人来此地作甚?”宋玄乙语气不明,“今日这天气可谓是糟糕至极,乔夫人不好好待在乔府,却与一应考举子相约在此闭门相谈,谈的会是什么呢?刘起,你说。”
突然被上官提到,武卫刘起愣了一下:“省试辅考官之妻与一应考的举子相约一处闭门相谈,这,总不至于是在幽会谈情吧?”
“两者的年纪差得不是一般大,莫非二人有亲缘关系……”顿了顿,刘起迟疑道,“这举子莫非是乔夫人失散多年的儿子?”
“你休要胡言!”卢氏的脸色已然难看到了极点。
“先是诬陷我与什么科举舞弊案有关,如今又诬陷我与他人有什么关系,宋从事,你身为朝廷命官,岂能任由下属含血喷人。”
卢氏站起身想往前走,两名武卫一左一右以刀鞘压住了卢氏的肩膀将人押回原位。卢氏挣扎未果,一双眼睛里都快要喷出火来。
“乔夫人所言有理,若没有证据,我先前那番话便可算作诬陷。”宋玄乙笑了一笑。笑过之后,宋玄乙伸手到衣袖里掏了掏,掏出一条帕子。
“不知此物算不算得证据?”将手中的帕子展开在卢氏面前,宋玄乙问。
帕子上头绣了两朵红梅,绣法为双面绣,瞧着还算寻常。但随着宋玄乙拿出匕首挑开其中一朵绣红梅的丝线,下方赫然盖着一方私印。
私印为两个小字,胥约。
“这算什么证据?”卢氏回过眼,十分不以为意,“不过是一方盖了印章的手帕罢了,能说明什么。”
“一方手帕的确不能印证什么。”
宋玄乙点点头,手一伸,刘起将一本书放进他手里,又端着茶室里的一盏烛火靠近。
借着烛光将书翻至某一页时,宋玄乙伸手接过烛台,将烛火放在那一页纸下边烘烤起来。
随着烘烤,原来还只是盖有一个小印以及一个指纹的空白书页上,竟然渐渐浮现出了几行字。
好巧不巧,书页底部盖着的那个小印,也为“胥约”。而浮现出来的那几行字,正是一份契约。契约涉及双方,一方为李峻嵘,一方为胥约。
因这张书页是藏在一本无字书册里,与书脊相连,纸质与其余书页没什么区别,平日里即便有人逐页看去,在看到印章与指纹之时也只是会小有疑惑,并不会发现其中的端倪。
宋玄乙将烛台递给刘起,将书页往谢氏面前一晃,再问了一句:“不知在卢夫人看来,此书算不算得证据?”
“我不知宋从事为何要拿一些来历不明的东西与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更不明白这些东西怎么就成了所谓的证据。”卢氏侧过脸去。
“这些可都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东西。书和手帕都是从进过照显义社的举子屋中搜出来的,而这个,是从谢浩田的身上搜出来的。”
宋玄乙将书递回给刘起,又从刘起手中接过一份小小的纸卷。
纸卷展开之后的大小与方才的无字书差不多,上头却加盖了一个小印,其中一个仍为“胥约”,另一个则为“端同”。
烛火移近,映得卢氏的眼睫颤了颤。
“你说的,我都听不明白。我不过一介内宅妇人,并不认识你说的那些人,也没见过这些东西。”卢氏的声音幽幽响起。
“就知道乔夫人会这么说。”宋玄乙叹了口气,再次伸手入袖,这次,他掏出了一枚印章。
这是一枚在底部刻了“胥约”二字的龟钮小印,印章只两指宽,由黄铜制成。
宋玄乙捏着这枚印章在谢氏眼皮子底下晃了晃,见卢氏一脸平静,不由说道:“看来乔夫人不认得这枚印章。不认得算了,咱们再瞧瞧另一个。”
他将另一只手摊在卢氏面前:“乔夫人瞧瞧这个,眼熟不眼熟?”
面前所见,也是一枚在底部刻了字的龟钮小印,印章也是两指宽,也是由黄铜制成,但这枚小印上刻的字并非“胥约”,而是“端同”。
看清面前刻字的这一瞬,卢氏脸色骤然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