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宅外停着五辆马车,为首的马车刻着司隶台的徽记,后头那些马车十分普通,想必是用来拉卢家人的。
司隶台的人对待涉案嫌犯还真是客气,竟然没拉囚车来。
“上马车,八人一车,等回司隶台问完了话自会放你等出来。”
后背不知被哪个武卫推了一把,章纠白往前踉跄两步。
她脚上穿的是小曲的鞋,之前换衣裳的时候连同湿透的鞋子一道换了。
小曲的脚比她的长,鞋子也宽大些,穿着不太合脚。被人一推,踉跄一下,一只鞋都掉了。
她停下来找鞋,边上一武卫没什么耐心,呵斥了几句,到底还算有点良心,没催她光着一只脚上车。
掉的鞋子被卢宅里的其余下人踢远了些,等章纠白找到鞋子的时候只有停在最后头的马车还能塞人。
仰天无声叹了一口气,章纠白趿拉着鞋慢吞吞地往最后那辆马车边走,上了马车还没容她站稳,便有司隶台武卫跳到马车前头赶起了车。
马车一晃,章纠白摔靠在旁人身上,那人约莫是个小管事,不耐烦地推了章纠白一把,这倒是让章纠白借力站稳了。
“你们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马车里有人开口。
“谁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些官差冲进来的时候我刚解完手,裤腰带都还没系好呢就被拉出了茅房!”
“咦,这么说你岂不是没洗手。”
“都什么时候了还洗手,哪有水给我洗手?”
“先前落雨的时候也没见你伸手去盛啊。”
“唉我说你……唉?刚走两步,怎么好像就要停下来了?”
“莫不是外头的人听到你解了手还没洗手,先停下来容你洗了手再走?”
“你有病吧,开口闭口就是洗手,不洗手难道不活了?”
“不是,解了手不洗手这习惯不好你知道吧,你……”
“嘘……别说了,马车真的停下来了。”
的确停了,马车没走出多远。
有人脚步匆忙地跑上来对赶车的武卫附耳说了句话,武卫掀开车帘说了句:“都下来。”
才叫人上车,又叫人下来,马车里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在对方脸上看出了茫然。
被武卫催促一声,只得一个接一个下马车。
下了马车才发现不止他们如此,前头那些马车里的人也是如此,都下了马车站着。
这是怎么了?
天上又开始飘雨丝了,有人受不了淋雨,便央求道:“官爷,还是让我们在马车里候着吧,这天气不好,人淋了雨得病呢……”
“就你淋雨?我们也陪你淋着呢,闭上嘴别废话!”
被武卫斥了一声,那人便不说话了。
倒是爱讲究的那人小声对身边人说了句:“唉,要不你把手伸出来接点雨水洗洗。”
“你有病!”
“你才有病!”
两人小声对骂了几句,卢宅门口有了动静。
好几个人从卢传堂的宅邸里走出来,为首的那人身着朱色官袍,拿着一把油纸伞,伞下眉色青青。
是周荃珝。
他侧首听着一名武卫的回话,后侧的武卫背着一身烟青的女婢,那衣裳章纠白眼熟,正是她原先穿的那身湿衣。
更后头那武卫手里拿着的东西她更眼熟,那是她的剑和鞭子。
听不清那些武卫都说了什么,看到周荃珝摇了摇头,又见那武卫将那女婢给背进一普通马车里放下,章纠白的心情突然变得有点复杂。
她才往前走了一步,就被边上的武卫押着后退。
嘴被布条绑着,她说出的话全变成了呜呜咽咽,直到寇姜将站在卢宅外的人挨个瞧过,最终停在了她面前。
寇姜取下绑住章纠白嘴的布条,章纠白嘴里的话终于得以说出。
“寇姜,你再来晚点我是不是要被关起来打板子了?”
雨丝打在章纠白脸上看起来就像一滴泪,微微哽咽的委屈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
寇姜觉得好笑:“他们哪里是姑娘的对手,姑娘肯进马车,无非是姑娘对司隶台的弟兄们手下留情罢了。”
“再说。”寇姜小声说,“没有公子的吩咐,司隶台的弟兄们是不会对人动刑的。”
将绑住章纠白双手的绳子解开,寇姜的脸色逐渐变得一言难尽:“可是,我实在不明白,章姑娘怎会在此啊?”
在这里见到章纠白,寇姜觉得很意外。可章纠白在这里见到周荃珝,又何尝不觉得意外呢?
“我原以为……”
章纠白张了张嘴,余光里瞥见身穿朱色官袍的周荃珝向着这边走来,下意识将嘴边的话给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