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回去歇着吧,这里我来守。”章纠白将莳萝拉起来往外推,“放心吧,我精神好,有我在这里守着周荃珝不会有事的。”
莳萝虽有犹豫,却也没有过多的坚持,小声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
送走莳萝,将屋门掩好,章纠白走回内室将床尾的炭盆移到床头,拿起带来的那床被子裹在身上,整个人往交椅上一缩,活像只在借火取暖的蚕蛹。
模样有些滑稽。
周荃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没看多久,面前这个才说过自己精神好的人已经打了两个呵欠。
再过了一会儿,这人就靠在椅背上打起了瞌睡。
只是坐靠在椅子上而已,她却能睡得十分安稳自得,身上裹的锦被在翻身时滑下一些,但她好像并不知晓。
好在两人相距不远,周荃珝攒了攒力气,慢慢地,慢慢地,探手将面前那下滑的被子角给往上拉了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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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荃珝的头热病来得突然,整整三日才好转,期间多是莳萝在晓暮院里守着,偶尔换香附和千屈来守。
三日里,宫中来过两拨人,有御医有内侍,都是匆匆来,急急去。
司隶台的几位从事也来过一回,吕道铭和郭传升也来过一回,就连崔谢两家都遣了府上亲信携礼来过,登门探望的人来来往往,唯独章纠白不见踪影。
“要我说,你就是多虑了,就凭着你师父和周夫人的交情,你大可光明正大地在周府住下来。躲躲藏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周荃珝在府里藏了个见不得人的小娇娇呢。”
芸生客栈里,范霄霄往嘴里扔了一颗香蚕豆,嚼吧嚼吧咽下去。
章纠白本来也在吃蚕豆,听了这话忍不住将范霄霄面前的一碟蚕豆全倒进自己碟中。
“你不懂。”她道,“我师父与周夫人的交情固然深厚,但那毕竟是上一辈的事情。再说,她们关系都那么亲厚了我师父以前也没说在周府过夜,我又怎么好大张旗鼓地在周府进出。”
江湖人,三教九流,在朝廷看来,她们与贼寇匪徒无异。
为了不给周府多添麻烦,外出避一避算什么。
“行吧,你自己不觉得麻烦就好。”
范霄霄伸手去抢蚕豆,手被章纠白拦下,章纠白将那碟满当当的蚕豆拿在手里,似笑非笑地问:“你刚说什么小娇娇?谁是小娇娇?”
“我是小娇娇,我是。”范霄霄露出一抹讨好的笑。
要么说两人合得来呢,范霄霄同她一样,都是个能屈能伸的。
章纠白满意地点点头,放下蚕豆,范霄霄将蚕豆碟捞进手里丝毫不觉有什么,一脸兴奋地继续同章纠白分享自己新听到的消息:“竞良县的县官和北都的府尹被罢黜了,你晓得这事吗?”
这事章纠白还真不知道。
“罪名是什么?”章纠白好奇,“没有及时协助大理寺办案?”
之所以连夜离开竞良,就是怕官兵为了查案紧急调出封城令,可后来她得知竞良的封城令在次日天亮之后才发。
不用想,其中一定有哪一环出了问题。
眼下看来,问题就出在北都和竞良的官吏身上。
“你说的这个罪名只是其一,还有其二和其三呢。”范霄霄往嘴里扔了一颗蚕豆。
“其二是什么?”
“官商勾结,敛财害命。”
“其三呢?”
“纵子强取豪夺,欺压百姓。”范霄霄又往嘴里扔了一颗蚕豆,“总之,那北都府尹的罪名概括起来就四个字,贪残害政。”
贪残害政?
“这总结够精辟的。”章纠白忍不住冲范霄霄拱手。
范霄霄也拱了拱手。
两人你来我往地假客套了一番,范霄霄才露出了一个不大好意思的笑来:“其实这话不是我说出来的,是那写奏章弹劾的严卜写的,据说那奏章上写了很多内容,不过传出来的不多,我也就记住了这一个词罢了。”
“你说写奏章弹劾的是严卜?大理寺的严卜?”章纠白一下抓住重点。
“是他。”范霄霄点点头,“严卜回京之后没过两日就将弹劾北都府尹以及竞良官吏的奏章给递进了宫。”
看出章纠白有点懵,范霄霄想了想,补充说道:“大理寺的确不管弹劾州官的事,一般说来弹劾官吏的有关事宜都是由御史台负责。要说起来,这个严卜严司直也是够聪明的,他并不是亲自出面弹劾的人,也没通过御史台弹劾……看样子,你对这些好像一无所知啊。”
“御史台和大理寺的事情……我应该知道?”
“周荃珝就没同你说?”
“这事儿同周荃珝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同他没关系?”范霄霄眼神有些复杂,“这份弹劾奏章虽然是严卜写的,但严卜是通过司隶台呈上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