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圣上便是再恼崔家,也会念着大皇子和小公主的好而对崔氏留有几丝的柔情与心软,哪怕感情不如前几年那般浓烈了,也不打紧。
毕竟这宫里头的妃嫔本就没有谁是奔着情进的宫,更无人真会计较自己能得圣上几分真心,只要自己有着立身之本,只要地位一如既往地高,只要依旧有着荣宠加身,旁的任何事都可以不管不顾。
就连那皇后不也是如此?
只要那谢氏仍是皇后,只要谢家不垮,皇后才不会管圣上册封几个妃嫔和美人,更不会管圣上对谁宠爱有加。只要一切不影响自己的地位,谢氏都乐得端坐在高处看别人争斗耍宝。
更甚者,云发都怀疑近半年来深得圣宠的兰妃是皇后故意给扶上来故意同他家贵妃娘娘作对的!
谁不知道那兰妃自进宫以来每日都往皇后的凤仪宫跑,晨也请安,昏也请安,风雨无阻,两三年下来没有一日例外,久而久之便成了皇后身边的知心人。
本来圣上很少会往倚兰殿去的,但自从去岁开始就去得勤了。要说不是皇后在圣上耳边多念了几句兰妃的好让圣上听进去了云发是不信的。
别看皇后总跟个八风不动的和事佬一样对着后宫中的谁都能维持着一副端庄得体的姿态,实际上,她心底的算盘拨得可响亮——见着贵妃这头风光快高过了自己,赶忙就扶了新人上来分宠。
这下可好,兰妃蒋家那边真上来了!
现如今,谢蒋两家不管谁家得了利,崔氏这头都捞不着好。
云发微微抬头,在触及崔贵妃的目光时心中一凛,随即又垂下头去,道了一声:“奴婢多嘴,奴婢知错。”
“你何罪之有?你说的不错,一个人自有一个人的命数。你以为,我此番前往正仪殿是因为担心崔济被处死,故而以出宫为由迫使圣上看在我的份上对他从轻发落?”
见云发低着头不做声,崔氏倒是笑了:“崔济那孩子是活是死乃是天定,我自知干涉不了,又怎么还会去试呢。”
崔氏的语气寻常得很,一点也不像是在议论一个人的生死,尤其是那人还是她的侄儿,往日里进宫,是那位会一口一个“好姑母”将她唤得喜笑颜开的亲侄儿。
“那娘娘这是……”
“案发之后,崔氏族人虽无一人进宫来求我,我身为崔氏女却不得不做些什么。你当我真想去圣恩寺吃斋念佛么?”
崔贵妃的语气淡漠得很:“走出这一步不过是因为无可奈何,为了崔氏,为了我自己,更为了颖泽和颖妍,我不得不这么做。”
“奴婢明白了。”
“你明白与否对我而言并不重要,我要的是族人能明白,只有他们明白了不来为难我,我与颖泽和颖妍的日子才会好过。不说这个了。”
崔贵妃叹了一口气,问:“正仪殿那边,可派人去盯着了?”
“已命乘详在近处盯着了。”
许是累得很了,崔贵妃竟就靠在贵妃榻上闭着眼小憩起来,云发见状便自发退下了。
从栖鸾殿的正殿走出来,云发就等着乘详的消息,直等了一个多时辰,就连崔贵妃都起身去公主寝殿看公主了云发才等到乘详回来。
“如何?可有打探到什么消息?”
乘详是一路小跑回来的,气还没喘匀,弯着腰扶着自己的膝盖断断续续回禀:“那、那程尚书倒是没在正仪殿待太久。不过,不过后来圣上又传了旁的人进宫……”
“谁?”
“司隶台的按察使。”
“怎么把他叫进宫来了?”
这案子,无论如何都与司隶台扯不上关系,怎么这刑部的人前脚刚出宫,那周荃珝后脚就进宫了?
云发沉吟片刻,又问道:“可知道圣上都对程大人以及周二公子都说了些什么?”
问完见乘详一脸复杂地望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云发一下反应过来:“我也真是急糊涂了,竟问你这个问题。”
正仪殿是什么地方?别说是乘详,就连他云发都无法踏进正仪殿的门槛。
且不说无法踏进那道门槛,若无大事,哪怕是靠近那扇门都不行。别说门外有禁卫把守,就连守在门外刘奉典的那双老眼,都没人能躲得过。
看了一下已经没什么日光的天色,云发挥退乘详扭头往外走。
崔贵妃本在定宁殿给公主写的小诗做批复,见云发进了殿便将手中朱笔递给身边宫女,转身领着云发进了公主寝殿。
听云发回禀完,亲自为公主铺好被的崔贵妃坐在床榻边沉思:“咱们圣上可是愈发信任周按察了。”
定然是信任的,否则也不会这时候宣周荃珝进宫。
早在昌安时期陈弘勉还只是六皇子的时候就对周家两位公子评价甚高,也一直有心结交,哪怕后来不得已下旨褫夺了光永侯爵,也从未贬低周荃珝的能力。
相反,陈弘勉还给了周荃珝机会让周荃珝乘风直上,由一个受尽嘲讽非议的败将之子摇身一变,成了独掌司隶台的正五品按察使。
“旁人都说这位司隶台周按察看似风光实则自身难保,说他这把刀迟早会被折断或是藏起来,云发,你以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