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徊有点脸红:“虽然咱俩交情不浅,但眼下要迈的这一步是不是有点太大了……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准备什么?”
“想什么呢!”意识到什么,章纠白冲着段徊的腿就是一脚,“我说的是我分半间房给你,让你不至于露宿街头,我睡床你打地铺懂么?”
段徊动作快,闪身躲过了一脚,但章纠白不肯罢休,追着段徊继续下脚,只追得快到客栈门口了两人才慢下来。
“姑奶奶你就收了脚吧,我懂了,我真懂了,我这不是跟你开玩笑呢吗。”
段徊喘着气摆了摆手:“谁让你总板着个脸,我这不是想让你松一松神,心头挂碍多了就得这么卸一卸……”
还别说,回客栈这一路,章纠白的脸色是好了些。
“呸,我看你就是强词夺理。”
章纠白瞪了段徊一眼,但脸上是笑着的,显然没真的生气。
段徊看出来了,也忍不住跟着笑:“我今晚的住处是有着落了,那明晚呢?”
明晚……
见段徊脸上的笑意明显,章纠白嘴一抿,收了笑耸耸肩:“放心,等明日见过了新朋友,你自然就有了新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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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段徊话多得有些磨耳朵,但好歹多个助力,章纠白久违地睡了个安稳觉。醒来时都近午时了,段徊不在屋里,窗边的书案上倒是留有书信半封。
段徊说他去凑凑竞宝会的热闹,午后会回客栈。
江湖中人,不知竞宝会便罢,既到了竞良又恰好听说了竞宝会,哪里有不感兴趣的呢。不过,距竞宝会还有两日时间,这时候能凑什么热闹?
放下书信,章纠白也提笔留了几个字,随后脚步一抬,去了半桥茶肆吃早点。
临近竞宝大会,茶肆里几乎坐满了人,且大半都是江湖中人,个个都随身带着兵器,谈话间嬉笑怒骂肆意得很。
拎着银鞘剑从人群中走过的章纠白十分不起眼,直走到陈良面前,陈良都没有反应过来,倒是徐衷夷先抬眼看过来。
一声“白姑娘”让正在看戏的陈良反应过来,随即站起来对着章纠白作了一揖:“方才看戏有些入神了,竟没有发现白姑娘到了面前,失礼失礼。”
“江湖人没那么多讲究。”
章纠白往四处看了看,目光在二楼转了一圈又落回眼前:“能拼个桌么?”
“姑娘莫要与我二人客气,”陈良笑着招呼,“快请快请。”
茶肆里的人尤其多,二楼桌桌都坐了人,一楼的位子也都快坐满了,有几人许是没法一起坐,于是都一道站在戏台前看戏。
此时的戏台上唱着一出《将军长成记》,唱到将军长大后上战场御敌的精彩戏份时,不少人都开口叫好。
陈良听着响在四处的叫好声,疑惑道:“我朝虽没有重文轻武的偏向,却也是鼓励百姓多去读书考科举入仕的,怎么这出将军出征的武戏要比前日那出书生赶考的文戏受人欢迎?”
这话问得略显天真。
章纠白伸手接过伙计送上来的四盘糕放在自己面前,再接过茶壶给自己倒着茶,头也不抬就问了句:“眼下的茶肆里,最多的都是什么人?”
“江湖人士。”陈良答得很快。
“何为江湖人士?”章纠白又问。
见陈良正思索着没有很快地答话,章纠白轻笑了一声:“所谓江湖人士,不过是在远离朝堂的红尘之中各自凭着各自的本事四处奔走混饭吃的百姓。”
她说:“我们江湖中人整日习武练剑,向来都是凭拳头和刀剑讨生活的,你竟还想指望着我们爱看什么书生读书赶考的文戏?”
“可不是吗!”
“笔杆子哪有这刀剑好使,笔杆子难道还能替你教训那些冲你挥拳头的人?”
近旁一桌有位裹着身熊皮大袄的大汉将自己的佩刀拍在了茶桌上,算是一种回应。
熊皮大汉说完,附近又有人附和了句:“你还能对着要你命的人之乎者也?真他娘的嫌命长了!”
“就是!”
理就是这么个理,话糙理不糙。
章纠白托着茶杯对熊皮大汉所在那桌举了举杯,那桌人也抬手对这头举了举杯,这番江湖做派看得陈良很是纳罕。
陈良左看右看,没开口与人争论。徐衷夷看着章纠白一口吞下两块茯苓糕,问了句:“白姑娘这是算用的早点还是中饭?”
“都算吧,管它是早点还是中饭,能胡乱对付一下填饱肚子就得了。”
边上的陈良忍不住问:“像白姑娘这般的江湖中人,都过得这般潇洒随意?”
不期然听到这样的论调,章纠白微微挑了挑眉,抬手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之后才曼声道:“你要这么说,也勉强能算是吧,不过也有忙起来顾不得什么潇洒不潇洒的时候。”
“哦?那是什么时候?”
抬眼看到问话的陈良一脸的天真无害,章纠白捏着茶盏慢慢靠近,压低了声音:“当潇洒随意的日子走不下去,需要继续过刀口舔血的日子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