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长女那时已懂事,对蒋让这么快就迎新人有些恼恨,又疑心两人是早就有了牵扯,所以这么多年以来对蒋让一直没有好脸色。
据说,这两年那些提亲的媒人都往蒋家走过好几茬了,那蒋姑娘迟迟不肯点头,一直待在家中,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让那对母子不好过。
“那蒋镖头可头疼呢,都不爱回家,都是住镖局的多。”
“一回家就会看到女儿发疯,这事谁摊上谁头疼,要是我,我也不愿回。”
话是在路边卖菜的两个小贩说的,听说有银子拿,两个小贩都将自己知道的翻来覆去说了两三遍。
在两人准备说第四遍的时候,白丹打断了两人的话,向着两人抛出了手里的银两。
说好的是重金酬谢,故而白丹抛出了二两银,但银子还没被两个小贩接到手里就被人截走了。
“他娘的!孟初!你个邋遢叫花快还我银子来!”
小贩的叫骂声不小,但抢了银两的人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了。
不仅小贩跑得不见影,就连给银两的人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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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柄闪着寒光的剑刃突然从背后绕到身前直逼脖颈,孟初大骇,急忙停了步子转身贴靠在偏巷的墙壁上,又从墙面缓缓往下滑。
然而,不论他怎么滑,脖颈边的那把剑始终没有离开。
孟初喘匀了气,将手中豁了一个口的破碗往前递:“姑娘行行好,赏小人一点吃的吧。”
“你抢了我的银子,还敢让我赏吃的?”
白丹默不作声地打量着面前之人。这人年纪约十五六,平眉尖脸,脸上不知是蹭了墙灰还是锅底灰,略有些脏污。
元月的天气凉得很,这人只穿着一件宽大的破薄衫,薄衫外披了一块缝了好几个补丁的灰旧小袄,袄子衣袖有些短,在他伸手时露出一截被冻得有些发红的手腕,整个人也有些发抖。
小贩喊的没错,这人的确是个叫花。
被剑刃押着,叫花的眼睛竟没什么惧意,居然还敢直直地看着自己。
白丹收了剑,一巴掌拍上了面前之人的脑袋。
“小子,你就不怕我手滑,一个不小心就送你去见阎王爷了!”
“怕什么。戏班子的平哥儿与你无亲无故,你尚且能为他出头,我帮你省了一笔银两,你就算不赏我口吃的,也不该要我的命。”
孟初用没端着碗的那只手往衣襟里一掏,摸出来二两银。
将二两银抛到章纠白面前,他下巴一扬:“那两个人说的那几句话根本不值这些钱,我是不想看你被她们坑才抢的银子,我没错,你凭什么打我?”
“我看,比起不想看我被坑银子,你更不想看她们得意吧?”白丹将面前的银两一接,凑近了看孟初的眼,“怎么,你被她们欺负过?”
本是随意说出口的一个猜测,没想到却让面前的半大叫花变了脸色。
看来扎心了。
白丹收回了打量的视线,抱着剑耸了耸肩:“说吧,想吃什么?”
孟初一愣,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脱口而出:“包子,肉包子。”
等说完又有些后悔,孟初咬了咬牙,伸手往巷尾一指,没再说话,人径自往前去了,头也没回。孟初走得不算快,白丹只片刻就追上了。
“你是想知道蒋镖头的屋里事?”孟初主动问道。
“你晓得多少?”
对于孟初的话,白丹丝毫不觉意外。
一般来说,就连寻常百姓都不会主动往手上带着兵器的人身边靠,可这个叫孟初的叫花不仅通过抢银两一事与她主动搭话,还向她求肉包子。
一个叫花,求的竟不是银钱,而是什么肉包子。这件事,哪哪都透露着不寻常的气息。
“哈!”孟初突然笑了一声,“我知道的事情可比方才卖菜的那俩知道的多多了。只要姑娘肯打赏,我和我的兄弟们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再好不过了。”白丹笑笑。
她果然没猜错,这叫孟初的叫花必然是知道点什么的。
孟初在巷子深处停下脚步,在角落乱柴堆里翻出一小条废铁再用石块敲了几下,没过多久,在周边巷子里徘徊的几个小叫花就循着声陆续围拢过来。
闻声而来的叫花有四个,年纪很小,都是十岁出头的样子,只一个看着大些,不过也才十三四岁的模样。他们穿的衣裳都不厚,各个小脸都灰黑灰黑的让人瞧不清五官,但白丹瞧见不少人的手指上都长出了冻疮。
孟初招手唤那些人到近前,说:“大家伙儿快跟这位女侠说说你们知道的蒋镖头家的事情,说好了这位女侠有赏。”
听到有赏两个字,小叫花们眼睛都亮了,一个个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地将那蒋让家的事情说了起来。前头说的和小贩说的差不离,但白丹听着听着就听到了新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