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自己与许贵洪讲了那么多年的义气,一直当许贵洪是亲大哥,可许贵洪却不拿自己当兄弟。
说完,蒋让半眯着眼睛,人没坐起来,伏在桌上仰着脖子灌下了将近半坛子的酒。
看出蒋让心中哀怨甚重,冯栌忍不住宽慰几句。
冯栌本来想做回和事佬,没想到他的宽慰之词让蒋让的眼泪流得更急了。
“不是误会。”蒋让说,“你不晓得,我是亲耳听到他许贵洪和一道押镖的人说上一回押往盛京的货如何如何的,他还说他记着什么狗屁贵人的吩咐,没有将押镖的事情说给副镖头知晓……”
“他口中的副镖头说的是谁?是我蒋让!我蒋让作为智盛镖局的二把手,我怎么不知他什么时候走过盛京城的镖?”
突然发现共历二十载风雨一起走镖发家的兄弟竟一直背着自己接暗镖,还不告诉自己,是挺憋屈。
冯栌听着也觉得无奈:“会不会是你看错听错了?”
“我倒是想听错,可我是跟着他出的门,他与托镖雇主说的话我听得一清二楚!”
怕冯栌不信,蒋让急忙对冯栌描述自己的所见所闻:“我听到他与那人说他押的前一趟镖在贵人开箱验货的时候出了点小岔子,说什么软肠太少,红梢又受了潮……我听得一清二楚,说话那时,他许贵洪……”
蒋让犹在说个不停,冯栌却愣住了。
好长时间里,冯栌都听不清蒋让的话,耳边一直轰轰作响,回响的是蒋让在前一刻里说的话。
回神的刹那,冯栌打断了蒋让的哭诉,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异常尖锐:“你刚说……红梢?”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为了确认,他紧张地凑到蒋让面前追问:“什么红梢?哪里有红梢?”
奈何蒋让的意识已经混沌起来了,没听清问题,只将原先的话重复了一遍。蒋让说得断断续续的,字眼也模糊,若非侧耳凝神去听,根本听不清。
可冯栌确定,蒋让的的确确提到了红梢。
他再三地追问,声音一遍比一遍要大,但始终都没得到一个准确的回答。
蒋让已醉得说不出别的话了,只伏在桌上,来来回回就是一句命苦。说到最后,嘴还张着,人已彻底醉晕过去。
“后来我尝试着主动邀蒋让出来喝酒,他人倒是来过两回,但每回都只喝两口酒,其余的时间都是光吃菜不诉苦了。说是被许贵洪叫到面前教训了一顿,被勒令不准多喝。”
“我原本还想将人灌醉再旁敲侧击一下红梢的事情,想问问那次请许贵洪押镖的雇主是谁,可他好似嘴被用铁片封住了似的,任我怎么问都问不出半点有关的消息。”
“好言好语都没用,我甚至都想过干脆将蒋让绑住毒打一顿逼他说出红梢的事情,可又怕适得其反。”
“我还试过一个法子,就是装作不经意地与蒋让说起自己名下的药铺生意,可我只试探着说了一句‘有味药的名字取的奇怪,竟叫红梢’……谁知蒋让当场就变了脸色,忙称自己有事,酒也没喝就急急走了。”
“再后来任我怎么邀蒋让都不来了,只说自己忙,只说许镖头让他戒酒,推托之词一堆又一堆,就是不见人了。”
“……姑娘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冯栌说话时,白丹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直至冯栌说完事情抬眼看过来,白丹才松开了紧抿的唇:“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咱们万事都得谨慎一些,一个不好真会适得其反。”
“我知道,”冯栌点头,“正因如此,我才一直没有轻举妄动,之前给吉楠去信就是想问问公子的意思……”
“不用问了,光是衙门里的事情就够你家公子忙的,他又哪里抽得出手来顾这一头。”白丹打断冯栌的话,“我们能替他做的,就不劳他费脑子了。”
“好,冯栌听姑娘的。”
垂眸思索了一阵,白丹放下了手中酒杯,微微挑了一挑眉:“你只想着从蒋让这里下手,有没有想过,或许我们可以从另一个人那头下手?”
“另一个人?姑娘说的莫不是那智盛镖局的当家镖头许贵洪?”
“没错,就是许贵洪。”
许贵洪是亲自押送过红梢之人,蒋让只是个碰巧知晓许贵洪走过暗镖这件事的人,要真想得到红梢的消息,最好的做法就是找许贵洪问个清楚。
其中的关系,冯栌不会想不到。
可冯栌却露出了愁容:“我何尝没想过从许贵洪身上入手,可近年来,许贵洪作为当家镖头愈发行事低调,很少会再亲自出面跟人谈生意。”
要从许贵洪那里入手打探,难。便是接近许贵洪,也难。
“不瞒姑娘,先前我其实也试过以雇主的身份进镖局直言要找当家镖头谈生意,可出来的都是小镖师和镖局里的账房,连蒋让都见不到,更别说见到许贵洪了。”
冯栌皱起了眉:“能劳动许贵洪亲自押送那批货,说明雇主身份不简单且信得过许贵洪,许贵洪为了不得罪这雇主定然不会轻易透露其消息。”
“他们开镖局的最重要的就是一个信字,说了秘密押送就是秘密押送,谁也不会告诉,你看他连一起走了二十几年镖的兄弟蒋让都瞒着,又怎么会将消息透露给外人?”
“凡事……也不一定吧。”白丹盯着面前的酒杯出了下神,“我觉得,许贵洪不一定会死守那个雇主的消息。”
“姑娘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许贵洪是镖局的总镖头不假,他看重诚信也不假,但说到底他就是个生意人。既是生意人,就没有不会算账的。”
白丹手一动,将手中的酒杯扣在桌面上:“你之所以见不到许贵洪,是因为你之前抛出的利不够大。你说,若是我抛出一个让他根本拒绝不了的利,能否诱开他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