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脚没踹到人,寇姜追了两步正要再来一脚时,周荃珝又咳了几下。寇姜急急放下脚,倒了一盏茶递到周荃珝面前。
也许是对吉楠存了些火气,直到茶被接过喝了一口又被递回手中,寇姜才察觉出来茶是凉的。但看自家公子脸色,似乎并不介意。
正如没怪罪他半夜给吉楠送衣,公子也没怪罪他送上冷茶。
在寇姜将茶盏放回原位的时候,周荃珝的声音响了起来。
“好一个于情于理,”周荃珝靠着软枕面色平静地开口,“若……”
若什么,周荃珝没有说下去。
寇姜和吉楠凝神等了半晌,只等来了周荃珝的一次眨眼。
“罢了。”周荃珝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脸色白得不像话,眉宇间的疲色怎么也掩不住。
“下去吧。”他说。
“是。”
“是。”
吉楠与寇姜对视一眼,吉楠使了个眼色让寇姜搀自己一把,奈何寇姜视若无睹,自行告退出去了。
无奈之下,吉楠只能认命地颤着腿站起来,落后几步一瘸一拐地跟了出去。
出了晓暮院门再走远了一些,吉楠才将忍了半天的痛意呼出声。走在前头的寇姜停下脚,转身问了句:“要搀你一把吗?”
“要要要,有劳有劳。”
二人并不住一间屋子,寇姜沉默着将吉楠一路扶到屋门口才收了手。
打转之前,寇姜从身上掏出个素色小瓷瓶塞进吉楠手里,顺便伸手拍了拍吉楠的肩膀,终于又开口说了句话。
“别发懵了,抹完药就快歇下吧,你也莫怪公子,这件事的确是你做的不对。”
吉楠看了一眼手中的小瓷瓶,又看了一眼寇姜,没反驳,反而小声道了一声谢。
吉楠进屋的动静不大,但同屋住的莫栾并未睡熟,见吉楠回来先是好奇地问了几句情况,而后啧啧了两声,之后则将身上的被子一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涂抹完药膏吉楠也在自己的床铺上躺下来,静静躺了一会儿之后,吉楠忍不住小声说了句:“公子为何不让章姑娘去竞良寻药?”
“你问我?”莫栾问得有些迟疑。
“屋里就咱们两个,我不问你问谁?”吉楠的声音闷闷的,“竞良离盛京也不算特别远,地方也太平,我托章姑娘前去寻药又有什么不对?”
感情他跪了两日都没跪明白,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
莫栾想了想,开口说:“你可知,就在三日之前,公子拆看的一封密信里提到了一件朝廷要事。”
“什么事?”
“具体什么我没问,我只知,信中提到过大理寺最近的动向,说的是近日大理寺在查的一桩案子有了些新线索。”
“大理寺的案子和咱们有什么相干?”吉楠听得一头雾水。
“大理寺的案子和咱们的确没什么关系,但据我所知,与那案子有关的新线索的所指之地……”
“不会正好就是竞良吧?”
“是。”
“你怎么不早说!”
头绪一明,吉楠当下就有些急了:“若早晓得这些,我哪至于在这时候跟章姑娘提起红梢的下落。”
消息是三日前收到的,眼下这个时候,估计大理寺已经派出人马前往竞良了。
能让大理寺外查的案必不是小案,眼下的竞良县,恐怕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太平。
这个时候托章姑娘去竞良,的确十分不妥。
“你赖我?大理寺与咱们可谓是井水不犯河水,这个消息对我们而言几乎无用,既是无用的消息,我还说来做什么?”
好意指点却无端被指责,莫栾也有些来气:“倒是你,便是公子也没料到你会在这时候跑去章姑娘面前多嘴,罚你跪两日算轻的了,你就是该!”
“是得怪我,可我又哪里会知道这些。”
吉楠泄了气,也不争论,脸上的懊悔之色愈发明显:“难道就只能这样了?”
“你还想怎么样?”
“你说我现在要是飞鸽传信到竞良让章姑娘收到消息就立即回转,那……”
“你要晓得那可是章姑娘。既得了消息,既到了地方,眼下别说是你传信,就算是公子亲自写信叫她回来也无用。”
设想还没讲完,就被莫栾一句话打回了现实,吉楠垮起了脸,弱弱问道:“那我眼下该怎么办呢?”
“你啊……在章姑娘安然无恙回来之前,你还是少往公子面前蹦跶。”
“除此之外难道我只能干等着什么也不做?”
“你还想做什么?”莫栾无奈得一口气险些上不来,“竞良的情况公子比咱们要清楚,若真要做什么,还能轮得到你我?”
“你的意思是公子会有所作为?”
吉楠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脸色十分茫然:“不对啊,公子都没让人追章姑娘回来啊,而且你不是也说,哪怕是公子亲自叫章姑娘回来也无用吗?”
“章姑娘的确不会轻易回转,但这不代表公子不会有所为,懂吗?”
吉楠好像没听懂,半天没答话。莫栾等得打了个呵欠,最终也没再等,将身上的被子一扯蒙过了头。
“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你啊,只要晓得章姑娘身手好,人也聪明,必然会逢凶化吉就好了。”
莫栾的声音透过厚实的被子传出来,闷闷的,听着让人怪压抑的。
好端端,怎么就非得提这个凶字呢。
吉楠心里发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