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璇顺着他目光望去,那辆马车依旧安安静静地停在原地,车夫正将一捆干草一口一口地喂给凤驰。
而不远处的谢将军,正带着身旁的妻子儿女,迈步往保和殿而去。
青璇听过谢元义的名号,也知晓这位居功至伟的将帅良才,为我朝平定北地、震慑岭南立下不朽功勋,也算是托许渊的福,今日倒也算见到了这位谢将军的英姿。
青璇望着四人远去的背影,没有说话。
见她又发愣,士兵猛地弹了她额头:“莫要再看了。”
青璇吃痛,心头腾地升起一丝怒火,正犹豫是否要给这小士兵一点教训,便听得他暗含敲打的声音缓缓响起:“你怕是初次出席这等场合,搞不懂规矩。”
说到此处,他正了神色:“这宫中看似繁华,实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切记莫要行差踏错一步,无论是不该看的人,还是不该瞧见的事。”
青璇应了一声,手中银针悄然回鞘,不再回头地随他向前走去,盯着面前士兵的身形,眼中却存了几丝怜悯。
这人心肠并不坏,难怪混了这般久,也不过在宫门外当个引路小兵。
士兵将她带至一处偏殿。
殿内有许多同她一般在此等候的侍从,正三三两两交谈着。
这些人大多是些勋贵家的仆从,往日十分熟络,晋阳城中势力盘根错节,不少官员面上和蔼,私底下却是明枪暗箭,故而殿中之人见她来了,不过抬眸一瞧,见是个生面孔,不在乎地继续交谈起来。
世人趋利避害,在这种场合,言多必失,青璇见无人搭理,满不在乎地跪坐在侧,静候许渊消息。
保和殿中,觥筹交错,人影绰约。
因是春日小宴,景帝令臣子和家眷们不必拘礼,因此席间气氛姣好,君臣共饮,煞是祥和。
身着统一舞服的歌姬舞女一字排开,顺着宫乐的奏响,莲步轻移,满头的珠翠顺着跳跃的轻舞,泠泠作响,舞女涂着口脂的樱唇浅笑,长长的袖摆在空中泻下一道流光,十几个舞女依次变换阵型,宛如一朵粉秀桃花盛开。
“臣妾以此春桃花开舞,恭祝陛下千秋。”一曲毕,坐在首位的魏皇后对景帝举起玉杯,抿唇一笑,而后将杯中琼浆一饮而尽。
魏皇后都这般开口了,底下官员岂有不从之理,于是俱都举起酒盏,高声诵道:“恭祝陛下千秋——”
声如洪钟,排山倒海。
景帝那张已有些皱纹的脸上终是露出了一抹真切的笑,他摩挲着手下龙椅的纹路,无比真实地感受到明昭的每一寸土地俱在他手中,官员的每一次跪伏都是对他这九五至尊的崇敬,烈酒入腹,他大呵了三个好字。
他贪恋地将杯中酒斟满,亦如同他痴迷地将整个明昭江山和权力尽握手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不知不觉间这场宴会已近了尾声,众官员和景帝的面上都染了一层薄红,俱都有了几分醉意。
许渊的目光却依旧清明,与坐在皇后下首的许卓目光对上,激起一阵火花。
二人都明白,他们如今是站在对立面的宿敌,不死不休。
许卓举起酒盏对他遥遥致意,而后露出一个有些嘲讽的笑,将杯中美酒倾倒在地,引得宫娥一阵忙乱。
许渊不理会他的挑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面不改色。
青璇正等得有些百无聊赖,便见偏殿之门再次被推开,走入一个身披甲胄的士兵。
他锐利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众人,往青璇身侧而来,同时用浑厚的声音大声喊道:“春宴结束,各位请便。”
青璇顺着人流往便殿外走去,寻了个僻静无人之地,将方才那人趁乱塞给她的一张字条展开——
在偏殿等候。
没有落款。
青璇面无表情地往回走去。
殿中仅剩下了方才传话的士兵,他正等着青璇的折而复返,见青璇回来,反手将一套内侍的衣物扔了过来:“换上。”
青璇穿着那套内侍的衣服,随着士兵的脚步往宫门内走去,却被方才的两个士兵拦住:“站住。你二人是何身份?”
青璇微微低着头,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