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这应该是后团360,她的主技巧动作,后面还接了劈叉跳、小翻,接得挺快挺干脆啊听起来。
简秋宁不抬起头,但她清楚地听得见落木时脚掌与木面的每一下叩击。每一声都非常清脆,伴随着台下零星响起的掌声和喝彩声。然后是清脆的提示音,再然后响起了更响亮和持久的掌声,——以及下法落进海绵垫里的闷响。
“我该上场了。”
她平静地循着台阶走上赛台,先拿镁粉块把几个标记画好,然后退回起跑线。默念要领,垂下的双手轻轻锤击着两边大腿肌肉,尔后抬起头紧盯木端,让意识完全收束到这10cm*5m的木条上。
“很坚定——很镇定的眼神。”
周边一切都陷入寂静的黑暗。团体刚失误过,现在体能状态还不如那时,热身也没有成功,只有简秋宁知道自己只能放开手拼一把了。所以她没有去看上一位的得分,上场之前也刻意没有说话,为的就是让头脑百分百地冷静下来。
她也没有认真地去管倒计时,几乎只凭着自己的节奏。三次深深吸气吐气之后助跑,前屈跳上,脚下微微的一颤及时控制住了没有波及到躯干。稳住,不能慌,简秋宁默念着提醒自己,在白线的位置刻意地拖慢手部舞蹈的节奏给自己争取适应的时间。助跑前屈,借助木条的回弹力接上横分跳、竖分跳,幻觉中她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念叨出声,用夸张到滑稽的声音像鼓励刚进体操馆的小朋友一样在鼓励着自己:“很好!就是这样!对就是这样!按自己的节奏来,别着急!——”
立转720,最后的喘息之机安然渡过。瞅准白线,双手举过头顶绷紧全身,发力!跨跳,侧挺,蹬地、手外摆、胸腰挺直,右腿微弯先落,借势后摆抱木——最后用手肘卸力,由重而轻地坐实。
好了。坐实了。抿紧的嘴唇不知何时因紧张而张开,心脏还在以不规则的频率蹦跳。好了好了,没事了,简秋宁一面安抚着自己一面仰躺下去,背转,脊梁接触木面的时候总会有些疼痛,但熟悉的疼正好能给人安全感。向后抱木,背弓,起身,横木舞蹈位移到最后一条白线处,再蹲下去。
蹲转900。
这个动作完成得没前两场好,起手使劲太猛,第一圈开始时转得特别快,快到瞬间让简秋宁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但也因此有些后继无力,到最后半圈转速慢下来,几乎是靠上半身的动作利用起剩下的惯性扭过去,着木时身体有些别扭地前倾。但,总算是着木了。总算是完成了啊。
后屈两周下,钉住。
是我在东京的最后一套平衡木了。这个项目从恢复之初的最好上手,到开始参赛之后莫名的心魔缠绕,终于硬着头皮扛了一次次的迎头痛击,又偏偏把不算是伤筋动骨却难以释怀的瑕疵留在了最关键的团体决赛上。
现在总算是,成功完成,不留遗憾了。
这是在北半球的夏季召开的夏季奥运会,外面是铺满了阳光的大热天,现在正是最热的下午。场馆里的空调却开着极低的温度,尤其是皮肤被汗水浸透之后,再停下动作时便会传出阴森森的冷意,体操选手们都习惯下场马上就把外套披上。但此刻,随着下法落定之后习惯性仰头的动作,简秋宁感觉外面的阳光真正穿透了穹顶,从头到脚地洒在身上,暖暖的,融融的。
她抬头去看成绩——看对手刚才的成绩。自己的得分还没出来呢。
难度分6.800,完成分8.166,14.966。
“14.933,好高的分呐,发挥真好。”
自言自语时简秋宁嘴边还带着笑,转过身正好撞上任小棠紧张得颤栗的眼神:“宁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