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只是犹豫了一下,背脊上已经传来了滑溜溜的触感,明明只是很小心的一下碰触,却仿佛沾满了黏液的毒蛇蜿蜒而过。简秋宁如同感受到致命威胁靠近的猫,脊背瞬间弓起,本能瞪大的眼睛、僵直的身体和握紧的拳头无法控制地散发出冰冷的战意,就连自由操场地上尚未散尽的其它队员都多多少少有所觉察,一齐惴惴不安地停住了脚步。
宁士轩咳嗽一声,很尊重地微微收回手指,嗓音却还在颤抖。
“你,你这背上,这怎么弄的?疼吗?”
今天大家穿的都是队里新发的训练服,为了方便做动作用的是短袖露背的款式,背后交叉的两根绑带之内裸露出大片皮肤。宁士轩手指虚点之处确实是惨不忍睹,深浅不一、凹凸不平的疤痕累累重叠,触目惊心。
“练背转动作,背上难免会有一点擦伤,您不知道吗?”
回头之间,一下用力的深呼吸,简秋宁已经把一切恶心和愤恨封印在了疏离浅淡的语气之下。然而此刻她无意计较,身后付天怡和沈缘初却对视一眼,要不是气氛太诡异,她俩这就要出头大嚷了:那叫“一点擦伤”吗?那是连她们在旁边看着都心底生寒的鲜血淋漓。小张导本来想在刚开始尝试的阶段给木头绑上厚厚的海绵垫,可是这样就没法精准地把握住重心,所以最后秋宁姐还是不得不直接上木练习,背上皮肉磨蜕了一层又一层,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法仰躺。
其实秋宁姐的平衡木成套也已经挺完善的了,并不是非得要有这个背转。记得当时章导还以此为例暗暗勉励过她们几人,成大事者,当能吃常人不能吃之苦。
两个小姑娘没有深想自己为什么会有想出头的冲动,很简单嘛,在看到新总教练眼眶怎么都掩不住的微红时,任谁都会觉得他是在替秋宁姐曾经的付出心疼。初来乍到,有这个友好的、善良的态度就实在难能可贵,再加上刚刚那些听上去挺有道理的发言,没准他还真就能和大家迅速磨合好,甚至给队里注入几分新的活水呢?果然秋宁姐说得对,队里的震荡虽然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但稳下心来慢慢去接受,也未必就有那么坏。
付天怡心下因想明白了这一点而雀跃不已,她抬头热切地看向简秋宁。可惜,秋宁姐还是“不解风情”,无意间碰撞上的极寒目光几乎将她刚刚再次萌发的跃跃欲试冻僵。
“昨天晚上竹君就离开了,你也不说去送送她。今儿一早看到隔壁房间空了我才知道她真就这么走了。”简秋宁的单人间里这两天一直会热闹到快熄灯的时间,徐若澄瞥了眼安静坐在旁边绕着线团儿的任小棠:“你呢?你知道这事儿吗?好歹也是和你一路从桂省队上来到了这个地方,她虽然是个闷葫芦,本质终究还算是好的。”
“送什么送啊。是我特意没告诉大家的。她要是能乐意让我们一帮子人去送,那又何必就这样退役?你别逗小棠,她还小呢,要知道这些干什么。”简秋宁说完站起身,拉开小冰柜取出一只冰袋:“给。”
徐若澄也不客气,接过来就换下了脚踝处正敷着的那个已经融了大半的冰袋。果然啊,就说黄导怎么这么轻松就能答应放跑一个生力军,敢情还真的是有秋宁姐出的一份力呢。
“澄子,你是定了下周要做那个微创对吧。”敏感话题被跳过,这从一开始就有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当然还是要继续,因为人在难过的时候最怕的就是憋着,什么事都闷在心里是会闷坏的,只有多说说话,慢慢地才能发散化解开来。不过秋宁姐怎么会主动又提这么个敏感话题呢?任小棠大眼睛疑惑地眨了眨。
“是啊。”徐若澄倒是坦坦荡荡,一边摁着冰袋一边随口回答,根本没觉得这是个敏感问题。“微创嘛,恢复很快的。据说三天就能下地训练了,也不是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