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思忖片刻后便决定留下来,所有人都想知道那位被构陷的王子会从被风暴裹挟的虚幻之城中取回什么,如何才能夺回自己法理上拥有的一切。
反正房间就在那里也不会跑掉,但一位男爵可不会随时为人讲述的故事。
有了这样一位“榜样”以后,之后前来传话的侍者全都发现,这些身份高贵的绅士、小姐们不知道中了什么蛊惑,明明之前还会因为门锁损坏而奚落他们的服务,现在却宁愿撑着双腿站在这里,而不是回到自己那个舒适、温暖的房间。
虽然围成一圈站着确实有违他们的身份,连那个子爵的仆人女孩都恬不知耻地占了一个位置坐着,而他们最多只能撑着沙发的靠背站着来缓解酸痛的双腿,但谁让这其中一个讲述的人是那位子爵的人呢。
这里可不是那些只能供养三流吟游诗人的小酒馆,讲述故事的人当然有资格获得坐着的权利。
等到船长也被这群不愿回房的客人吸引来查看怎么回事的时候,穆菈男爵的故事也接近尾声。
“安明王将宝物掷向天空,困扰城市三天三夜的沙暴立刻消散,所有的民众都惊讶地看到堆积的沙尘如同流水蒸发般散去,原本被掩埋的东西也都重见天日。”
“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去反对他。就算到了今天,那个国家仍然流传着这位国王的传说。”
听完故事的众人此刻才察觉到时间的流逝,纷纷迈着不成调的步伐互相道别,跟着在门外排成一列的侍者回到自己房间。
沙发周围渐渐变得空旷起来,到最后又只剩下他们这最早的两批人坐着,就像故事开始前那样。
“维尔德阁下,真是抱歉。”穆菈男爵忽然向维尔德道着歉,“我一开始还对您抱有偏见,这番交谈以后才令我意识到,能与埃格兹子爵站在一起的人,确实都是值得结交的人。”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地看着穆菈男爵,不知道这份突如其来的忏悔是为什么。
“您知道的……圣令……”男爵歉意地笑着,语气也有些飘忽,“虽然后来证明您是无辜的,但……”
男爵后面的话语都消失在口舌之间,但在场的成年人都能明白那之中的含义。
看马丁先生最早的态度就知道了,就算是教廷自身撤销了这份通缉,那些流言也不会就此断绝,那份至高的命令仍然继续着它无形的影响,宣判一个无辜生命的罪行。
维尔德倒也不太在意这种事情,毕竟这世上能够战胜他的人虽然有一些,但能够达到这种实力的人绝不会是无脑的狂信徒,还不至于为了所谓的信仰拼上自己的性命。
而在现任教皇撤销通缉,教廷不再难为他以后,他的日子也好过不少,虽然人们会因为那些流言远离他,但他也早已习惯这种生活。
而且,不论那些待在节夏镇中亦师亦友的几个人,现在他的身边就有一位愿意一直陪伴他的人。
不过,道歉?这也确实是一件新奇的事情。
“拉埃尔总是教导我们应反省自己的错误,我也应该为这个错误的……向您道歉。”穆菈男爵最后还是没说出什么动摇教廷权威的话语,迅速略过了这个可能质疑信仰的话题,“虽然这事也在拉埃尔的指引下得到纠正,但我们这些凡人的脑袋总是没法跟随那份灵光。”
“没事。”维尔德谢绝了男爵进一步的道歉。
这种事情还挺新奇的,在外人面前不怎么展露表情的精灵冷静地想着,平常这种事好像都是诺卡在干。
在和穆菈男爵分开以后,一直在忍耐的梅兰尼终于问出自己的问题——
“圣令是什么。”
“就是教廷的通缉令。”摩恩用不屑的语气笑着说道,“只不过我们高贵的教廷总要取一个好听的名字才行。”
教廷……通缉……
梅兰尼噎了一下,瞪圆眼睛看着走在前方的精灵。
维芃镇为生存而挣扎的小偷当然不可能接触到这种东西,常年窝在维芃镇的人中起码有五分之一的脑袋画在各国的通缉令上,谁也不会关心这种在这地界上的废纸。
但是,教廷。
梅兰尼当然知晓这群人的身份并不简单,虽然他们没有什么都告诉自己,但这种事情只要是长着眼睛就能看出来。
可是,教廷。
就算是维芃镇那样的地方,大部分人见到圣职者也会收敛一下自己的贪欲,有选择的情况下更不会对他们下手。毕竟他们虽然罪行缠身,那至高的神明要看顾整个世界,也不一定会注意到他们。但对这些神在人间的代言人下手就不一样了,谁知道会不会引起祂的注意,神罚会不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那是教廷!
可走在她前头的精灵,就算触怒了这些神的使者,仍然走在她的前面。
很明显,他还活着。
“怎么,害怕了?”摩恩笑眯眯地看着身旁的女孩,打探着她内心的想法。
“不。”
梅兰尼用镇静的声音说着,告诉别人,亦是告诉自己。
“既然那些真正罪恶的人仍然活着,我又为什么要害怕?”
……虚假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