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名无姓,他无影无形,他不晓归途,他坠入世间。”
“他生于天地,他始于万物,他不见前路,他脱离浊沼。”
“深渊沉眠,深渊苏醒,暗影为光,谎言成真。”
像是受不了占星师继续用这种虚伪的语调念诵,通讯装置上的那道苍白的虚影迅速地念完了剩下的部分;“狐狸引路前行,兔子挺身而出;虚假的火焰点燃四季,映照的星空消融无迹;他孑然一身,他相伴而行;他立于终点,他走向起点;他的灵魂自由而高贵,自东向西,拂过麦田,跨过大地;他的言语炽热而真切,自上而下,掠过树海,翱翔云间。”
“《克尔罗坎托》,你也没必要每次都把它念一遍,这玩意的初本就放在教廷的地下,你要是真那么喜欢拿走也没关系。”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
看着在那头装傻的德维恩,现任教皇杰拉德·拉埃尔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拢起因为疾走而垂落下来的白发。
《克尔罗坎托》,根据记载是神的伙伴所创作,讲述了一位无名的英雄在世界各地冒险,最终拯救了世界的故事。
十分俗套又老掉牙,在酒馆里传唱的吟游诗人,十个里有八个都在弹奏这样的故事。只是如果根据年代来考虑,它确实算得上是那个时代少有的文学作品。
《克尔罗坎托》是一首用古语写就的长诗,初本确实就放在教廷的地下,和圣人的水晶棺这些东西一样,作为教廷悠久且繁盛证明的收藏,在永远无法被阳光照射到的地下吃灰。
它还有一个更加通俗的名字——《流水史诗》,被翻译成了各种语言,作为儿童的启蒙读物而流传。
当然,也是占星师们最爱的“预言”。
杰拉德不理解占星师们这种,将各种发生的事情生硬地往长诗中搬套,就为了证明它是预言的行为。
占星师们笃信这是一则逆向的预言,从结尾开始,一件件事情往回发生,直到现在剩下开头的这些还没有实现。
王国的覆灭、战争的爆发,花海在伤痕处绽放,诗篇中写下了人的爱与恨,哀叹着那些消逝的文明,讴歌着那些繁盛的愿景。即使几千年来这些事情一一发生,杰拉德也只相信,这是因为千百年来人从来是人,一直未变。
覆灭的王国不止一座,世间的冲突不止一时,残破的废墟停滞土地,明日的高塔终会伫立。占星师们只是挑选着自己需要的那部分,心怀喜悦地将它们填入了长诗之中,心满意足地看着这个被他们一点点构筑起来的水晶塔,而忽略了那些同样发生在历史上,在他们视线没去注视的角落里,不符合他们期望的故事。
毕竟,连神明都会死亡,又如何让他相信,人类能看到如此久远的未来?
不过,探查那位精灵和他身边人的事情他倒也不反对。
“所以,情况怎么样?那位被除名的精灵和他身旁的‘隐星’。”
“哎呀,教皇阁下,您怎么能这么说?”德维恩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带着笑意说道,“那位女王陛下可不喜欢听到其他种族讨论这种事情。”
正是因为那位精灵遭到除名印证了预言,占星师才会对他如此关注,结果现在又在揶揄这种事情。
年轻的教皇忍住了合上通讯装置的冲动,等待着对面占星师的回答。
“我们确实迎来了一位不被群星所注视的朋友。不过幸运的是,他对这个世界没什么恶意,也并非是为了特定的目的来到这里,所以我们不用担心有一个强盛的国度会来侵略我们了。”德维恩看着茶水中倒映的星空,问道,“教皇阁下,您为何会知道这种消息呢?”
“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虽说在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然而真正从对方口中得到确认的时候,德维恩还是不得不感慨教廷的权势与手段。
“教廷……曾经遇见过这样的客人。”
这是自己翻遍了帝国所有的资料与史诗都不曾找到的记录,他当时告诉诺卡的答案也并非完全的欺骗。即使是杰拉德,也是在自己说出了这个猜测后才告诉自己这个秘密的。
“准确地说是拉埃尔,真正的那位拉埃尔,他才是亲眼见过的人。即使在教廷中也只有一句话的记载,如果不是因为他是拉埃尔,这句话或许早就淹没在文字之中了。”
“我见到了父与母,他们将恩泽赐予世间。”
“等等!这不是……?!”
杯盏摔落在地,迸溅出一道虹彩,发出清脆的响声。只是德维恩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
即使他是个巧妙利用谎言的骗子,在这一刻他还是感到了无比的荒谬,完全无法相信教廷竟然将秘密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是的,这是教廷将拉埃尔捧上神位的话,刻在了每一座雕像下方。”看着向来悠然的占星师失态的样子,杰拉德莫名地感到愉悦起来,“我也是在成为教皇后才知道这件事情的。”
“原来如此。”在度过了最初的震惊后,德维恩也迅速恢复了冷静,用魔法指挥着地上的残片和积液落入废弃桶中,“在拉埃尔扫净最初的魔潮后,无论是魔法还是炼金术都有了飞跃式的发展,看来这之中并不只是因为长久和平的原因。”
“还有一个人你还没说。”杰拉德提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