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的雾气从杯中涌出,模糊了老村长的身影。
午后的光穿过这层水雾,在桌上留下了斑驳的倒影。
诺卡能够听见屋外的院子里,狗子们玩闹发出的响动。
恨就和爱一样,从来不是毫无缘由就会出现的,总是要经历了什么、听说了什么、看见了什么,从这些点点滴滴中提取出来,渐渐形成了这种强烈到在人心中占据重要部分的情感。
老村长交握着手,语调低沉,跟他们吐露了一个词:“人狼。”
“你是说那种有着人的外貌,浑身长满毛发,没有任何理智只会攻击活物的魔物吗?”维尔德知道诺卡肯定没听过这种魔物,特意问出了口。没听过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是一种并不会出现在任何图鉴上的魔物。
“恕我直言,所有关于人狼的目击报告最后都没有足够的证据,甚至有些只是为了博人眼球而自导自演的闹剧。”这也是为什么,任何的专业书籍上不会出现关于这种魔物的描述——没有确切的证据,也没有真正的尸体,学者之间的普遍共识是把它当做一种乡野传说,一种用来教育儿童的诡异生物。
“那些守卫也是这么认为的,就连曾经的我也同样是这样想的。”此时的老村长,脸上不再带着那和蔼的笑意,他目光悠远地看着虚空中的某处,就像是陷入了回忆。
“大概是十四、五年前,村子里出了一桩怪事,一户人家的鸡被咬死了,尸体却留在了原地。那户人家怀疑是隔壁没看好狗,让狗跑出来咬死了鸡,于是就上门理论。最后的结果是狗被打死,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然而从那之后开始,村子里的怪事就再也没停过。家畜被咬死、田地被破坏,还有人的家里频繁丢失东西。后来有人在半夜的时候看到过一个浑身长毛的人影,被发现了之后就跑进了山里。”
“我们去拜托过城里的守卫,但他们也没把这当回事,只是装模作样的进山里找了一圈就说没有异常。村里后来也组织过人手进山搜寻,却只能找到一些毛发,于是大家便都怀疑是人狼干的这些事。”
“虽然我和村民讲过,瑞尔族和人狼不一样,但他们都是没读过什么书的人,一辈子都困在这个村子里,也分不清楚差别,就固执地觉得瑞尔族就是人狼。”
虽然自己大概得算被这件事情波及的倒霉蛋,但诺卡觉得这个故事如果是放在酒馆里被人讲述,大概能够得到不少酒钱。从一件无人在意的小事开始,渐渐牵扯出越来越多诡异的事情,在剧情的安排上就足够吸引人,让人越来越期待之后的发展。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村里人会这么排外,甚至还会在村口安排站岗的人了。大概就是因为城里卫兵敷衍的态度,让他们觉得其他人都不值得信赖,只有自己才能保护自己的村子吧。
然而这里面还有说不通的地方。
“后来发生了什么?”听到维尔德问出的问题,诺卡就知道对方和自己想到了同样的事情,“我们听说过之前有名瑞尔族被村里人袭击过,那时候应该是没有出现流血冲突的。为什么这一回我们见到的人,手上都拿着……武器?”
诺卡怀疑维尔德的这个停顿是在纠结那些农具能不能算是武器,毕竟在力量强大者眼里,这些拿在手上的农具威胁性和路边随手捡的树枝可能没多少差别——虽然会因为粗心大意而受伤,但如果想,动动手就能将它们摧毁。
“人狼……”
老村长的话刚起了个头,就让推门进来的少年打断了。
少年仍然是维持着那张臭脸,却好好地把手上刚冲出的热茶放在了老村长面前,然后一句话也没说就走出了门。
“这孩子……”
看着老村长脸上慈爱的表情,诺卡不免心生好奇:“他是您孙子?”
“不。”老村长摇了摇头,嘴角带着苦笑,“这孩子父母死在了火灾里,屋子也跟着烧没了,于是住在老头子我这里。平常村里人也会帮衬着照顾他,有什么轻松的活计也愿意带着他。”
“只是这孩子心思重,大概是觉得还不起这些恩情吧,都没见这孩子怎么笑过。”老村长无奈地叹了口气,“唉呀,你说他一个小孩子想这些事情干什么?我们要他报恩干什么?”
看着老村长这幅担忧的样子,诺卡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事情只能靠自己想通,别人说什么也没用,更何况他还是个外人。
老村长也并非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和他们倾诉了一下之后又说回了之前的话题。
“人狼造成的危害随着时间变得越来越大,从最开始咬死一只鸡,到现在一夜过去就把畜棚里的动物全部咬死,毁坏田地的面积也越来越大、越来越频繁,大家对于这种事情也忍不下去了。”
老村长呷了一口杯中的茶水,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到:“然后就在不久前,有人被人狼弄伤了。”
“所有人都觉得不能再容忍人狼的存在了,必须要让人狼付出代价。”
诺卡现在明白了,他们就是不巧撞进了村民的怒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