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知道了。”
笛安顿住。
庄北看着笛安呆愣的红眸,缓声道:“上次出魇,你回答了吴心流的问题,但没有收她的活币。”
笛安眨了眨眼,后知后觉道:“你看到了她……”
“我看见她手上活币的余额没有变。”庄北解释完,又道:“一个愿意无偿公布讯息的人,也坏不到哪里去。”
其实细想而来,笛安在前几个魇中,都会有意无意的公布一些关于活的讯息,就像在第一层时,他主动告诉初入活的众人,什么是魇。
而他的那些作死行为,看似是造成了危害,但实则并没有对任何人造成实质性伤害,更像是——
以身试错,警示旁人。
在低层魇中求生的玩家,最缺失的,就是试错的机会,他们一旦出错,迎接他们的就是死亡。
但与笛安这样的疯子一队后,所有的雷区都会被他用亲身赴死的实例,踩到明面之上。
还有那对笛安尤其不公的首投规则,他也是任其发展不作阻拦。
或许吉林他们当时说的没错,笛安就是在用自己不死的身躯,尽可能的替所有人承担更多危险。
“我只是想给那个狗东西造出更多麻烦罢了,毕竟……”
笛安顿了一下,随后轻松道:“……只有我不会死,不多让他糟心几次,怎么能对得起他干的那些屁事呢?”
笛安笑容满脸,庄北却是神情严肃,他道:“你不会死,不代表你不怕死。”
“死是很疼的,你说过,你怕疼。”
笛安猛地将庄北拉入怀中。
庄北没有抗拒,任由笛安牢牢抱住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笛安沙哑的声音响起:“亲爱的,你看人那么准就算了,话还说得那么透……”
殿外的微光照到庄北脸庞,他顿了顿,询问:“我不该说出来吗?”
笛安抱得更紧了,他回答:“没有不该,没有什么是不该的。”
“好吧。”庄北暂且相信自己的聊天水平。
笛安抱得不松手,庄北只好将脸靠在笛安肩头,他脸颊被坚硬的肩头挤压得鼓起,又等了一会后,庄北礼貌询问:“你哭完了吗?”
笛安猛地松开庄北,认真反驳:“我没哭。”
见笛安一双红眼确实毫无泪意,庄北点头:“嗯。”
上完香,笛安又和孟从进行了一段时间的益智数学小游戏,将孟从手上的活币余额刷得差不多后,便拉着庄北离开了万神殿。
“孟从明明很讲礼貌。”庄北回首看了眼还在目送他们离开的孟从,继续道:“你对他的评价有水分。”
“那我还说你温柔可人呢。”笛安半点不觉羞愧,继续道:“他本来就没礼貌,看到我第一眼就说我有病。”
庄北沉默片刻,回道:“他或许是实话实说。”
笛安危险眯眼:“你也觉得我有病?”
庄北面不改色:“我没有。”
“真的?”
“真的。”
“我信了。”
谈话间,两人回到了休息处,笛安当然不允许庄北自己开间房,拉着人就往自己的公寓走。
进门前,庄北看着门上的数字,忽地开口:
“0810,代表什么?”
笛安开门的动作一顿,他反问:“为什么会觉得这个数字是有意义的?”
庄北自顾自进门,边换鞋边道:“记忆力差的人,通常会选择有代表意义的数字放在常能看到的地方,以便加深记忆。”
“你不是说,你记性很差?”
笛安失笑,从后抱住庄北,低低道:“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我家宝北就记得很清楚。”
庄北任由笛安抱着,他带着巨大的拖油瓶走向冰箱,道:“我什么都记得很清楚。”
“是嘛~”
笛安看着庄北从冰箱中熟练找出一瓶水,随后趁庄北没防备,一举夺过那瓶水,率先喝了一口后,再递给庄北。
庄北接回那瓶水,擦都没擦,毫不介意的仰头灌下。
笛安看着庄北一滚一滚的喉结,毫无征兆道:“那是我的生日。”
庄北放下水瓶,问:“八月十号?”
“嗯。”
笛安应完,便陷入沉默。
察觉到笛安有些反常,庄北便坐了下来,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他早就发现,笛安根本就藏不住话,如果笛安表现出什么情绪起伏,那么肯定是会主动说出原因,庄北只需要等待就行。
看到庄北坐等自己开口,笛安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被庄北拿捏。
但他很喜欢这种被庄北掌控的感觉。
不是喜欢被掌控,而是喜欢被庄北稳稳的掌控。
因为是庄北,所以喜欢。
“活里没有时间,你觉得,我为什么非要记住自己的生日?”笛安反问。
庄北稍微思考,似乎触到了什么,可没等他回答,笛安就主动道:
“因为我要提醒自己,我是一个,真真切切的人,在现实中,出生的人。”
虚假的阳光穿透玻璃,侵入这不存在的世界。
笛安独自停留在这虚无的空间,一年,两年,三年……一百年,这里甚至没有什么能真正记住他。
他救过的人,都死了,说会记住他的人,都死了。
他独自在混乱的时间中,死亡又复生,无数次后,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真的……
存在。
“笛安。”
庄北抬手,主动拉住笛安,他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发辫,认真道:“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你存在于现实中,你是活生生的人。”
笛安浅笑着抬起另一只手,抚过庄北的脸颊,反问:“你怎么确定?”
庄北握住他的手,抬眸看向那双血红的眼,回答:“因为我会永远记住你。”
“只有真正存在的,才能被永远记住。”
笛安凝滞半晌,随后俯首,吻住庄北的唇。
纵使阳光虚假,但阳光照耀的人,永远都是真实。
站在阳光中的人,可以接最热烈的吻,这个吻过于热烈,点燃两个曾经彻底冷却的灵魂。
他们跌跌撞撞,一起倒向柔软的被褥。
就在意识将共沉沦之际,一个非常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停一下。】
【虽然很不应该,但我还是要说,庄北,你忘记屏蔽我了。】
庄北猛地提回笛安脱到一半的裤子,还不小心卡住了某个突出的东西。
笛安吃痛松嘴,他满眼无辜,看着衣衫凌乱的庄北,委屈开口:“你干什么……”
庄北调整呼吸,冷静道:“我觉得我们该先洗个澡。”
笛安更是委屈:“你嫌弃我……”
庄北:……
装看不下去,选择当场现身。
从庄北脑中拔出自己浓缩的身躯后,装抬起小触手,对两人宣布:“为保证我对人类的知识储备不被某些奇怪的东西意外污浊,也为保证你们的隐私,我决定,启用‘外挂’计划。”
见装突然蹦出来,笛安忙把衣衫不整的庄北藏到被子里,随后瞪着装,没好气的质问:“什么玩意?你一直偷听?”
“这是被动技能。”装解释。
庄北从被子中探出一个凌乱的头,问装:“你不本来就是外挂吗?”
“此外挂非彼外挂。”装说完,触手蓄力,纵身一跃,跳到庄北左耳下。
装抬起两个触手,捏住庄北的耳垂,在笛安发飙前,迅速道:“我会变成一个大——耳饰,外挂在你的左耳,你要屏蔽我时取下耳饰就可以了。”
“因为是大——耳饰,所以你要洗澡或要进行私|密行为时,肯定要摘耳饰,就算你一时忘记摘,巨大不便的耳饰肯定也会阻止你脱衣服,能赶在事故发生前提醒你屏蔽我,这就是——‘外挂’方案。”
笛安勉强赞同的点了点头:“就算他忘了摘,我也一定不会忘。”
庄北没觉什么不妥:“变吧。”
一阵蓝光后,挂在庄北左耳的装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模样精巧的耳饰。
笛安探身取来了床头放着的镜子,摆到庄北眼前,方便他查看耳饰。
这耳饰确实很大,但又没让庄北感受到重量。
细细的银链坠着一朵立体的小白花,花下则是一个掌心大的圆形梦网,银丝精巧编制在两个半月宽环上,梦网中心是一颗晶莹剔透的蓝色珠子,梦网下方是闪烁着金属光芒的银丝穗,一直垂落到庄北肩头。
笛安细细看了一圈,点评:“挺好的,够大,不摘都脱不了衣服。”
庄北的目光落在梦网上方那颗白花上,没等他询问,装主动回答:【是萨乐姆花。】
【嗯,很好看。】
说完,庄北又补了一句:【我喜欢这个耳饰。】
装满意:【感谢你认可我的品味。】
装刚说完,笛安就摸上了庄北的耳垂,他询问:“我能摘吗?”
考虑到笛安可能憋得确实有些难受,庄北收回目光,点头:“摘吧。”
笛安小心翼翼取下耳饰后,并没有庄北想象的那样急不可耐的扑过来,而是安抚般捏着他的耳垂,缓缓开口:“那朵花是……你家门口种的那种花吧,叫什么?”
“萨乐姆花,和小镇的名字一样。”庄北回答完,主动吻向笛安,似乎想逃离这个话题。
笛安配合的回吻庄北,却难得绅士的没有下步动作,仅仅温柔又细致的亲吻庄北。
被吻得意识不清的庄北,想要去剥笛安的衣服,却被笛安握住手,不让他动作。
庄北皱眉,他推开笛安,语气微冷:“不要?”
“当然不是,只是……”笛安离庄北很近,近到他瞳中每一丝绿色的轨迹都清晰落到他眼底。
他看着有些应激的庄北,缓声道:“你不要害怕,我没打算逼你去回忆痛苦,也不会自作聪明的要求你释怀过往。”
庄北垂着眼,有些尖锐的反问:“是吗?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笛安摩挲庄北的脸颊,答:“我是在心疼你。”
庄北微僵,没等他说什么,笛安暗含安抚的声音再度响起。
“一个人坚持到现在,肯定很累,接下来,我会陪你坚持,还有……”
过往的伤痕早无法抚平,但笛安可以循着伤口,抱住过去的庄北,他说——
“庄北,辛苦了。”
那双寡淡的眼终于泛起细碎的波光,庄北忍不住抬首,迫切的吻住笛安。
他一边吻,一边模糊不清道:“那就……”
“……好好安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