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后备箱乍然响起的动静,拉回庄北神智,他的眼神瞬间恢复镇静,尚能动弹的右手灵活一转,咔一声打开了车门。
庄北侧身一滚,直接下车,步伐略微混乱,拉远了与笛安的距离。
还撑着副驾驶上的笛安,啧了一声后,也下了车,他没急着抓庄北,而是走到车后方,不耐烦抬脚,狠踹了一下后备箱。
后备箱中的动静顿时消失。
见笛安转身,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庄北寡淡的眼中难得出现半丝慌乱,他忙道:“我不用你救我。”
笛安歪头一笑,脚步未停:“你知道的,我非救你不可。”
“俗话说得好,只要瓜够大,黑料也不怕。”
庄北继续退后,直到退无可退,他反驳:“没有这样的俗话。”
笛安无所谓耸肩,继续逼近:“原理总是没错的,你放心,我会轻一点的。”
眼看虎视眈眈的笛安就有扑过来,庄北被逼无奈之下,只得捂住自己血流不止的左臂,看向混乱的直播间,说出早已准备好的真相:“Hranls,Salem,赫兰斯星南区萨乐姆镇是我的家。”
“萨乐姆位于HU北部战区,归属权常年争议,所以我的身份同样……不被承认。”
这段话一出,不仅是弹幕,笛安也同样停滞在了原地。
背景从没造假,之所以查无此人,是因为他的家,早就消失在战火中。
庄北有家,但是他的家不被任何星球收容,只能伫立在废墟中,被炮火一次次轰炸。庄北也有身份,但他的身份永远不被任何法律承认,他永远都是一个逃亡在外,无家可归的难民。
笛安看着陷入沉默的庄北,喉中哽停,心中泛起不知名的麻疼,良久,他像是想起什么,屈指摸向自己的衣兜。
弹幕中已经出现几句零星的白色,有人在为庄北澄清,在那片不被任何星球纳入领土的HU北部战区,找到了庄北曾公开的住址。也有人为庄北的悲惨遭遇扼腕,怒斥那些不分青红皂白声讨庄北的黑粉。
反转已成,黑粉散去,刑罚结束。
看着自己手上疯长的组织,庄北脸上没浮现出半点轻松,他随手关闭直播,没有说话。
笛安停车的位置有些巧妙,这是一条宽阔的环海路段,庄北站在车旁,身后是高耸巍峨的断壁,前方是空旷波粼的海面,还有……
一只筋骨脉络分外清晰的大手,捏着一盒烟,送到了庄北眼前。
“我记得,你抽烟。”
是庄北没见过的牌子,他抬手接过烟盒,道:“我没……”
“你没有瘾,我知道。”笛安垂首,将庄北手上崭新的烟盒细心拆开,他抽出一根细长香烟,送到庄北唇间。
“你现在看上去很想来一根。”
庄北轻抿着烟,看笛安背对海面波光潋滟,他的长发随风零落,眼眸如涌动的鲜血温热。
“火。”
因为抿着烟,庄北发音没了以往准确。
笛安嚓一声点燃火机,煤油味被海风吹散,火苗依旧跳动,燎着庄北的烟。
庄北深吸一口烟,猛烈的眩晕感让他皱了皱眉,这和他以前抽过的不一样。
笛安看出了庄北的不适,取下庄北嘴里的烟,浅笑道:“这里卖的是烤烟,你可能不太习惯。”
庄北以往吸的香烟都是混合型,焦油含量低,口感也淡,现在乍然抽一口味厚劲大的烤烟,人都有些晕。
晕乎乎的庄北忘记礼仪,一口烟雾吐到了笛安脸上,恍然:“确实不习惯。”
“劲真有那么大?一口就把我家庄北干蒙圈了。”
还没缓过劲的庄北,听到笛安这句话,又怔愣了一下。
什么叫——“我家庄北”?
“那我得试试。”
笛安蓄谋已久,转手就将刚从庄北唇间摘下的烟送进自己嘴中,猛嘬一口后,点评:“劲不大,但……”
他舔咬着微微湿润的烟嘴,直勾勾注视庄北唇舌,意有所指:“……有点甜。”
庄北听到这话,表情变得有些奇怪,说是不悦眼尾又带着些燥红,说是尴尬脸色又如往常正经。
他沉默片刻,一把将烟盒塞进笛安手中,一边上车一边道:“你喜欢就都给你。”
见庄北跟个木头似的,自顾自上了车,笛安顿感恨心,不甘喃喃:“我喜欢的是烟吗……”
庄北坐在驾驶位,催促笛安:“上车。”
笛安无奈,咬烟坐上了副驾驶,汽车应声启动,疾驰而去。
海风吹乱笛安的长发,他盯着庄北道:“不问问后备箱里装着谁?”
庄北开着车,眼神都没给笛安一个:“经纪人。”
“我贴心不?”笛安的烟已经烧到了过滤嘴,但他还是舍不得丢。
他咬着那可怜的烟嘴,品味那所剩无几的气息,注视着庄北:“我知道你肯定要绑他,所以直接替你动手了。”
庄北没有否认:“谢谢。”
装却是完全懵逼:【你打算绑经纪人?什么时候下的决定?我怎么不知道?】
【笛安怎么又知道了?你绑经纪人要干什么?】
问题太多,庄北选择性回答最后一个:【救人。】
装无言,庄北的回答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又复杂。
简单在于语法,复杂在于意义。
庄北没空理会装的困惑,侧眸看了一眼笛安,见笛安依旧安然无恙,直播间也没被强行打开,便询问:“你的黑料是什么?”
一听庄北问自己问题,笛安顿时来劲,他取下烟嘴,道:“我黑户,他们查不到我户口。”
“说起来,咱也是般配。”
笛安对着认真开车的庄北,笑容缱绻,侃侃而谈:“一个难民,一个黑户,日子肯定能过到一起去。”
庄北无言片刻,选择转移话题:“黑料是轮流放出。”
笛安话头一停,歪头反问:“所以?”
庄北默默加大油门,回答:“既然下一个不是你,那就是其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