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北,你糊涂啊!】
没等庄北解释,地上的笛安就有了动静,先是那原本被碾碎成渣的手迅速复原,然后就是忽然一口大声的喘气。
还在茫然无措的吉林,又被惊得一抖,一转眼,就再次措不及防对上了新鲜复活的笛安。
他当场吓得瘫倒在地,仓惶嚎叫:“尸变了卧槽!”
笛安没理吉林,用恢复如初的左手揉了揉脖子,随后抬眸看向庄北,幽怨控诉:“你还真是负心汉……”
庄北居高临下看着笛安,冷傲:“嗯。”
是你主动要求,想死快点。
没等吴心流和邱嬅接受这反转,化妆室的门突然打开,余灿生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你们现在明白为什么,首投必须投笛安了吧。”
余灿生盯着完好无损的笛安,缓缓道,“他就是一个杀不死的怪物,投他是我们最好的选择,至少可以保证,我们不会在开局就损失队友。”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邱嬅一听这话,态度骤变,忙拉着吴心流退后好几步,远离地上的笛安。
被拉走的吴心流还有些仿徨,她看着笛安,神情闪过犹豫,像是想说什么。
笛安心情不佳站起身,随口道:“你管我是什么东西。”
“笛安在老玩家中广为流传。”
余灿生款步上前,牢牢盯着笛安,继续道:“在活之中,除了恐怖的怪物和狡猾的死人,还有一个,脱离规则之外的东西。”
“他诡谲莫测,常流连于各个副本间,以不死的身躯坑害玩家,尤其喜欢去第一二层的新手魇,混淆新手玩家视听,搅乱副本秩序。”
听到这,笛安也是绷不住了。
投票,杀人,杀活人,杀死人,这叫秩序,这叫活的秩序,活下去的秩序。
笛安终是忍不住,冷笑讥讽:“秩序……你们管这叫秩序,秩序哈哈呵呵呵呵……”
“你从开局就迫不及待展示你的反常,为的就是将局势弄得扑朔迷离,从而影响所有人的判断,耽误玩家对死人的探索进度!”
余灿生没顾笛安的嘲笑,无情揭穿:“你是比怪物还可怕的东西!”
句句掷地有声。
面对余灿生的质控,笛安甚至懒得回应一句,只笑得戏谑,好整以暇的等待他们会对自己做什么。
全场寂静,在这短短时间里,每个人的态度都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只有坐在笛安身后的庄北,依旧云淡风轻。
吉林听到这段有理有据的质控后,也是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心中泛起战栗。
见笛安没有动手的意思,吉林开始试探着缓慢撤后,随后迅速离开笛安,躲到了余灿生身后。
化妆室中,两波人静默相对。
一面是满眼忌惮的余灿生,以及正犹疑思考的邱嬅、吉林和吴心流。
一面是满脸无畏的笛安,以及看似与笛安密切,实则立场不明的庄北。
“他确实该死。”
出乎所有人意料,打破这死寂的,是一直表现得事不关己的庄北。
众人看向庄北。
笛安的血红骨肉浓厚又炽烈的绣染上了庄北的华服,衬得他的浅绿双眸越发冰冷。
庄北起身,没怎么犹豫的走到了笛安身前,他对上满眼警惕的四人,缓声开口:
“但不是因为,他不会死,就该死。”
这声音毫无起伏,但莫名揉进了威慑,逼得余灿生退后了一步。
庄北看着余灿生,继续陈述:
“他该死,也不是因为,你说他该死,就该死。”
余灿生皱眉抿唇,想说些什么反驳,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是啊,就算笛安会死而复生,那又能代表什么呢?”
被邱嬅拉到后方的吴心流,终于忍不住,满眼认真道:“他不会死,所以就该承担更多的死亡吗?”
“按活的游戏规则,他是活人的阵营,那我们投票给他,难倒就不是在戕害活人了吗?”
“难道就因为他不会死,他的‘死’就没了意义,就该变成我们的试错工具吗?”
连连的质问把余灿生问住,吴心流却不依不饶,扯下邱嬅握住自己胳膊的手,不顾众人脸色,再度上前道:“笛安没有任何义务帮我们承担首投的风险。”
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力,凭什么就因为笛安不会死,就直接剥夺了他活的权力?
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无论是那些自称洞悉规则的老玩家,还是站在这里的新玩家,他们都明白,所谓的首投必投笛安规则,对笛安尤其不公平。
但是,没人会第一个开口。
因为他们都想吃到笛安死亡的红利,都想得到一个保全良心,又能规避首投风险的理由,这个理由,就是所谓的——首投规则。
这个规则一出,笛安是否该死,他死得是否冤枉,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只有笛安去死,他们才能活下去。
笛安是不是怪物,是不是害人的怪物,也已经没有意义了。
因为无论笛安害不害人,他都得死。
连笛安自己都是这样觉得的,他好与坏,救人或是害人,都没有意义了。
但是,有一个人却突然站了出来,揭露了这可笑的真相,打碎了所谓规则的假象。
笛安没有看向仍在为他辩解的吴心流,而是看向了庄北。
肯第一个开口的戳破规则的,是庄北。
庄北没有半点揭露事实的激动,他还是那么平静,就像他一直以来那样,平静的不想活,平静的去救人,平静的打破规则,平静的……为怪物喊冤。
他像是不懂人情的机器,又像是满腔慈悲的菩萨。
笛安眨了眨眼,他觉得自己的眼睛有点……涨?
或许是死亡的后遗症。
“而且……”
吉林也忍不住了,他神情复杂的往前一步,大声道:“笛安一进魇就光顾着谈恋爱了,根本没有像你说的坑害我们啊!他甚至还自投,主动帮我们度过了第一个危机!”
“他完全可以不管不顾,让我们随机选人死,但是他没有,他站出来了,他自投,让我们规避掉了首投的风险,一个人承担了死亡锁定!”
原本还满腹犹疑的邱嬅,听到这也焕然大悟,她严肃点头道:“他用自己死而复生的能力,保护了我们一次。”
“他不是为了保护我们,他是在保护死人,他只是在混淆视听,他不想让我们那么快出魇。”局势扭转,余灿生也非常挂不住脸,她冷脸道:“他不想让我们那么快选出死人……”
“他就是在保护我们!”吉林一开大嗓门,直接把余灿生的话堵了回去,余灿生的脸色顿时跟吃了*一样。
被众人直接确诊为好人的笛安,也是红眼懵然。
这倒是造谣了。
笛安侧身,从庄北身后露出头,主动指着余灿生道:“她说得没毛病,我是在坑你们。”
听到笛安自己都承认了,余灿生顿时眼眸一亮道:“你们看他都……”
“哥!”
吉林受不了了,他满脸感动,激动走上前,绕过屹然不动的庄北,毫无畏惧的拉住笛安的手,高声道:“做好事就算了!你还那么低调!半点不邀功!也不求回报!”
“魇里有你,我的荣幸!”
笛安看着自己被吉林握住的手,颇有百口莫辩的茫然。
就像是——
明明他是在连夜挖沟谋算害人,到头来却修成了水渠造福百姓,存心作恶,反被发锦旗表扬成先进个人的——茫然。
吴心流也走到了笛安面前,真诚开口:“感谢你,我出去后,一定会为你正名的,不让其他玩家再误解你了。”
笛安:……啊?
“明明在做好事却被一直诟病,还从不为自己解释,啧啧,哥你蛮帅的。”邱嬅也感慨。
原本还很自信,自以为匡扶正义的余灿生,神情逐渐迷茫:……笛安真是好人?
她真的错怪笛安了?
想到这,余灿生脸有些木了。
被众人殷殷感谢的笛安,忍不住再次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感觉自己……根本说不清楚。
泼他粪水的多了,泼他圣水的确实是第一次见。
被圣水泼成圣人的笛安,现在很想看看始作俑者庄北的表情。
巧的是,在他凑上前,看清庄北脸都那一瞬,庄北也忽然把脸侧了过去,似在掩饰什么。
笛安呆了一瞬后,眼眸夸张亮起,他顾不上应付众人,忙怼到庄北面前,急急追问:“庄北!”
“你是不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