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半百的男人额头堆满了褶皱,因着常年酗酒抽烟的缘故,说话时露出的牙齿暗淡发黄,他就这么仰着头微垂着眼居高临下地睨着面前两个男生,“回去告诉姓闻的那个臭小子,老子养了十多年的闺女被他糟蹋了,要是不赔钱不给个交代,这事儿没完!”
“你还站在这里看什么?还嫌不够丢人是吗?”许父一把扯过许书雪就把人往楼梯上拽,许书雪被拽得身形不稳狠狠撞到一侧墙壁痛呼出了声,声音刚出就被许父一顿怒喝给压了下去,“喊什么?!多大人了,路都走不稳,滚回你屋子去,别给老子在这儿丢人现眼。”
狭小楼梯口外围聚了不少人,细小议论声混杂着打量的视线如潮水般涌来,许书雪只觉得一阵窒息,手肘处火辣辣的疼,她垂着头一言不发地抬脚上楼,很快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许书雪一走,狭小楼梯间的气氛瞬间微妙了起来。
许父扫了一眼围观众人,高呵几声,“看什么看?没见过老子教训闺女的吗?散了散了,别看了。”
沙白见形势不对连忙拽了拽江结夏,小声说:“夏哥,我们先走吧。”
江结夏垂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头,似是在忍耐着什么,就连被沙白连拖带拽地朝外走时都咬着牙默不作声。
“等等。”
许父突然出声拦住了二人,他四下环顾一圈确认那些围观看戏的人都走了后,才趾高气昂道:“回去告诉闻松,三天后,要是不给个交代,可别怪我亲自到学校去讨个说法了。”
*
“嘟嘟嘟——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怎么不接电话?难道出什么事了?
江结夏站在路灯下,抬头朝高档小区的顶楼看去。
四四方方的楼宇间明明暗暗,灯光透过玻璃窗映亮了一方小天地,而顶楼那户人家却漆黑一片,玻璃反射着城市的灯火,在漫长的夜里显得有些孤寂。
江结夏小声嘟囔着:“人呢?怎么不接电话……”
离开许书雪家后,江结夏着急着想要把林子文和许书雪之间的关系告诉闻松,可谁知道闻松不仅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也不回,于是他就找上了门。
却没想到,闻松家黑漆漆的,没有亮灯。
就在江结夏纠结要不要给闻松小姑打电话时,熄屏了的手机屏幕忽然一亮。
【怎么了?有什么急事吗?我有点不舒服,刚睡下了。】
是闻松的消息。
江结夏扫了一眼消息,抬眼看向黑夜里静静矗立着的楼宇,随即点亮手机屏幕,手指轻点,犹豫片刻打下一行字:【没什么,好好休息,明天和你说。】
消息发送完毕,他又仰着头看了会儿,顶楼那户人家静悄悄的,看样子房子的主人确实已经睡下了。于是江结夏收了手机,裹了裹身上的外套,打了个哈欠朝着小区大门走去。
与此同时,医院走廊灯火通明,隔着病房门狭小的玻璃窗朝里看去,昏暗的房间里仅有一盏床头灯散着微弱的光晕。
一个身形削瘦的女人躺在病床上,女人肤色苍白,即便病房内开了空调十分暖和,但女人头上依旧带着毛线帽,苍白的手背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针孔。
门外,身形颀长的男生微弯着脖颈,手机屏幕的光亮照进男生如墨一般的瞳孔中,泛白的灯光下,男生脸色有些苍白。
闻松垂眼半晌,等到对话框那头的人消息发送完毕后,才慢慢吐出一口气来。
白日里,医生的话犹在耳侧。
“你小姑有癌症你不知道吗?”
“她的病不能再拖了,需要积极配合治疗,最好到B市去,哪儿的医疗资源更好些。”
“家属尽快决定办理转院手续吧。”
“……”
闻松偏头借着微弱的光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小姑,小姑一头茂密的长卷发早在多次化疗后剃了去,之前他只知小姑生了病,瞒着自己去医院,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小姑的病竟然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若不是这次小姑一个人化疗时晕倒在了医院,医院也不会把电话打到他这个紧急联系人这儿。
他慢慢垂下手,紧了紧手中的手机,金属制的手机边缘在医院走廊灯光下泛着冷意,冷意沿着掌心皮肤一寸寸蔓延开来,长驱直入,直抵心底。
闻松慢慢走到一侧长廊,寻了个没人的长椅坐下,头顶亮得刺眼的白炽灯令他有些头晕目眩。他整个人靠在椅子靠背上,长腿微微撑着,整个人显得颓废而又落寞。
“嗡嗡——”
被扔在一侧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闻松撑起身子拾过手机,看到来电人后,手指略微一顿,但他还是接了电话。
“有什么事……”
“闻松,你奶奶病了,你来看看她。”
闻松话未说完,电话那头的男人语调沉静,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慌乱,只有带着上位者的命令和冷漠。
短短一句话,简洁明了,不是询问他的意见,而是通知他该这么做。
闻松没有说话,电话那头也没有催促,只是淡淡补充道:“她是你奶奶。”言外之意,你必须来。
闻言,闻松微不可察地扯出一丝苦笑来,好半晌,才哑着声音道:“知道了。”
电梯缓缓上升,最终稳稳停在八楼。
还未到林老太的病房,他就被守在门外的林子文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