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揣着小礼盒,在店员满面的笑容之下离开店铺,许岛那焦躁的内心才终于安定了一点,为自己四天后的计划做准备。
不能出意外,他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
为了这对东西他打了多久的零工才攒够钱,可惜的是自己没读过书,这么多年也没学到什么本事,不然可以攒到更多的钱去买更好的,这样也不会显得寒碜。
拿到东西后他没有马上回家,家里有肖文建那玩意儿在,许岛实在不想回去,于是学着别人随便进了一家咖啡馆,点了杯咖啡后就坐在角落里发呆。
很巧,旁边桌坐着一对同性情侣,一个活泼,一个内敛,活泼的那个一张嘴就叭叭叭说个不停,内敛的也只是偶尔附和一下,或者微微抿唇一笑,像极了曾经的肖昀。
许是因为他的目光太过明显,旁边桌的男生很快转过头来,目光不善的盯着他。
许岛不自觉的躲闪着低头,看见了自己微微发抖的指尖,他想喝口咖啡压一压那种心悸感,却被苦得差点直接哕出来。
许岛扶额,觉得自己跟肖文建吵了个架,整个人都好像有点魔怔了。
他跟肖昀是在对方高中的时候认识的,许岛比肖昀大两岁,那天为了送外卖翻墙进了高校,迷路走到一栋教学楼的天台,看见门被撬开,肖昀那时堪称瘦弱的身体压在天台栏杆上,似乎正低头丈量着什么,半边身体随时都会翻下去,摔得四分五裂。
“嘿,小心!”许岛的身体先脑子一步,把人从栏杆上面拽下来,但是因为用力过猛,两个人额头对额头,鼻子对鼻子的撞在一起,一个叠一个的滚落在地上,一点也没有影视剧中浪漫初遇的氛围。
但是因为救下了一个人,许岛还挺骄傲,只不过这种骄傲在肖昀解释自己只是在用重物落地的时间来测量教学楼的高度时,变成了尴尬。
他的半个身体翻出去,只是为了能看到,并更加精准的确定重物落在楼下草丛上的时间。
许岛瞧见他手里的秒表,尴尬得直挠头。
出乎意料的是,肖昀抬起那双黑乎乎的眼睛,对他说:“不过为了报答你的好意,”他很浅的笑了下:“那......交个朋友吧。”
于是许岛先和他交了朋友,然后又把他弄上床。
肖昀对很多东西都不抗拒,如果他不说出来,许岛是看不出他的喜恶的。
这多少让人有些挫败,但是并不妨碍许岛对他的稀罕。
他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但是因为太过年轻,很多东西都由着性子来,说是要做上面那个,肖昀也没和他争,就让他做上面那个了。
想起来,似乎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亲密接触过了。许岛慢慢的记起来这件事情。
这八年来他们并不是一直在一起的,中间也分开过一次,长达七个月,那时候林雪洁刚守寡,肖昀和肖文建刚没了爸爸,他上门替姑姑道歉,被林雪洁拿着扫把打出来,肖文建还在他的外臂上留下一个很深很深的牙印,差点从上面咬下一块肉来。
而肖昀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这场闹剧,和他有几分像的肖宽在遗像里微笑着,让许岛觉得窒息。
当年的这个画面他能记很久,一直清晰的印在脑海里,肖昀当时无喜无悲的表情,好像死去的那个只是个跟他毫无相关的路人。
但是许岛也曾听别人说过,有些人,在悲伤到极致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他会产生这种游离感,好像脱离了自己的躯壳一样,在一旁用上帝视角旁观着这一切。
葬礼过后肖昀和他提了分手,然后消失了好几个月,许岛找他找得要崩溃,后面他又自己悄无声息的出现了。
肖昀说,自己只是去了国外散散心。
后面许岛和他复合的时候,接触过他的几个朋友,才从这些朋友的只言片语中得知,肖昀在国外时有个短期小男友,金发碧眼,长得很漂亮,是个纯0。
好在他们后来分了,两人没衍生出什么情感方面的纠葛。
那一刻许岛心里的情绪很难形容。
肖昀知道他不喜欢做下面的。
肖昀从来没有和他争过什么体丨位。
肖昀和他分了手,在国外调解心情的时候顺便找了个小男友。
他的胸口被某种酸涩鼓胀的东西充盈着,即觉得难过又很无奈。
后来因为肖昀服药,需求变低,还有两个人经常冷战的原因,复合后的这几年来,亲密次数屈指可数。
而且,肖昀不爱笑了。因为和家中决裂,因为丧父,因为母亲对着他歇斯底里,因为弟弟对他依然和许岛拉拉扯扯的暗中不满。
他本就内敛,没了那略显腼腆的笑容后,整个人都会显得冷漠,不近人情。他加班越来越多,回来越来越少,说话越来越简短,情绪也变得越来越单一......
许岛有时候会忍不住在肖文建的质问中对自我进行鞭笞,这真的是我的错吗?是我拖累他,害了他,让他变成现在这种模样吗?
可是质问中他又总是忍不住反驳,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让肖昀变成如今这种模样,这从来都不是他希望看到的。他明明......一直都想要肖昀好好的。
那导致一切变成这种局面的东西又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总是会头疼,许岛又灌了一大口咖啡,试图将那些苦涩的东西用更苦的咖啡压下去。
可是越想要压下去,那股苦涩越是会沿着胃管和喉咙返上来。
最终许岛压抑不住一口吐在了桌布上,面目狰狞的想:我不是罪人。
我爱他,吻他,怜惜他,试图拯救他。可是肖宽打压,林雪洁阻拦,许凉芳作恶,肖文建推波助澜。
都是他们的错,这不应该怪我。
对,这怎么能怪我,我才是应该陪在他身边,跟他长长久久下去的那个人。
就应该这样的,对吧?
褐色的咖啡渍沿着杏色的桌布往下滑落,在干净的布料上留下一道黏腻的,肮脏的,像血一样深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