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奕对着五姑娘问。
五姑娘咧开嘴一笑,坐在她娘亲的腿上一直打挺,似乎听到两个哥哥要挨揍,还很高兴呢。
刘妈拎着食盒进来摆了早饭,听见夫妻两个正说到萧家家族的事情。
六太爷病昏了的消息瞒了快一年,终究是纸包不住火,族老们知晓了这个事儿,赶着就选出了新族长。
原本二老爷萧之荣是力争族长之位的,可他隐瞒老族长的病情在先,于族中又没多少实际的贡献,并不被十分看好。
最重要的是,六太爷和萧三娘两家如今已逐渐向商贾之家转变了,若是他两家在族中掌权,只怕影响了后世子孙的道路。
这世道商贾是最低下的,虽有富贵却无荣华,百姓还当以耕读传家为本等才是。
最终萧之荣得了个三把椅的位子,族长却是让村里同辈的一个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头担任了,气得他背地里直骂,说早知那几个老头是这个意思,自己就不该出银子给村里修那条烂泥巴路搏口碑。
至于萧三娘,原本是女子,她三个儿子都比她有资格参与族中大事。
只因如今是她当家,膝下又是个顶个的出息孩子,族老们便将她这个女子请进了祠堂,一同参与族中换选的大事。
可族老们一致推出来做四把椅的,却不是萧三娘,而是萧怀奕的大哥。
看他们说的冠冕堂皇:“怀瑾是小辈里头的翘楚,虽则年轻却是有官身的人,将来族长之位免不了要他来坐,如今领这四把椅的缺,也是理所应当的。”
萧三娘不好说话,萧怀奕却是愤愤,当即便在祠堂里发问了:“各位族老,我家大哥如今远在北地,族中若有什么事情,他一时不便到场,这椅子让我母亲坐也是一样的。”
一席话说得有人私下里发了笑,其中一位族老拄着拐棍,晃着羊角胡子,口齿不清地回应他:“你这小三子,莫要混说,族里没有这样的先例。你家哥哥辈分不够,选他已是逾矩了。”
言下之意,族中对他们这一房的照顾都算是破了先例,他们应当感恩才是,不应当再有非分之想。
谁知竟还有小辈支持萧三娘,他们站出来说了几句,均被长辈们呵斥回去了。
萧三娘却是不争,她笑向主持的族老:“怀瑾怀汝都在外头忙,若是白占了位置又没功夫,白耽误族里的大事。我又是个妇道人家,平日族里有什么事,我们家一概跟着应也就是了。这椅子还是给别人坐的好。”
角落里,时而糊涂时而清醒的六太爷冷笑了一声:“妇道人家?三姑娘,你当家理事,抛头露面跑生意的时候,可没顾及着自己是个女孩儿。”
众人一时被他尖锐又老迈的声音逗笑了,祠堂里尴尬的气氛有了几分活跃。
他又接着说:“妇道人家怎么了?整个萧家村一半是男子,一半是女子,凭什么祠堂里就得全是男子?要我说,这椅子三姑娘就坐得!”
太爷说到激动处,拐杖往地上杵了两杵。
没想到今儿就是搬出来应应景的太爷还闹了个小插曲儿,众人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最终这四交椅的位置,在萧三娘的婉拒下,还是让给了村里一个有些威望的人。
宁氏听了这个热闹,连早饭也顾不上吃了,她很是不解:“二大爷上赶着也来不及,怎么到了太太,反倒推了呢?”
刘妈妈正哄着五姑娘,好给他们夫妻两个吃早饭,闻言就笑了:“我的奶奶,这正是太太高明的地方呢。”
宁氏见萧怀奕和刘妈都懂的样子,唯独她瞧不出这里头有什么高招儿,便等着刘妈继续讲。
萧怀奕敲了敲她的碗:“听故事又不影响你吃饭,再磨蹭都凉了。”
刘妈说:“你们家族的规矩我是知道的,谁坐上了祠堂里头那几把椅子,说话就有分量了。可要管的烦难事啊,那是多的数不过来。
族里几百人,执事就那么几个,怎么就愿意把两个位置都给了城里的这两家?还不是为着今后出银子方便。
况且咱们家大爷二爷都不在家,担了名,说话轮不着自个儿,到出银子的时候,那可跑不了。
因此太太一并拒了,倒干净轻省。今后有个什么凑份子的事,虽免不了比寻常人家多花银子,倒远比做执事花的冤枉钱少。”
宁氏听完,觉得真是好生惊险,若是换她在场,只怕早就喜滋滋地应了,那岂不是就中了计了。
下回见着霍姐姐,倒要把这故事说与她听听。
萧怀奕吃完早饭见宁氏仍旧发呆,想着这习惯要是不经意耍到了太太跟前,不免又要挨骂,于是严肃起来:“今后吃饭不许说话,食不言寝不语。”
宁氏被打断思绪,不免白了他一眼,还是赶紧吃饭:“在自己屋里还要守规矩吗?”
真是的,这人越来越讨人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