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淮奕:“......”
当时买地花的银子少,庄子的境况糟糕他也是料到的,只没料到会这般糟糕。
“罢了,这事交给你,你看着弄好了要紧,工钱我自不会少你的。”
卜庄头闻言,古铜色老脸上因笑意爬满了皱纹,连连应声感谢东家,转头便去叫人了。
这个庄子原先叫苦头庄,因地势不好,种不了细粮,佃农家里自也没有粮食可卖,因此除了两个编箩筐的手艺人去赶集卖箩筐了,别家几乎都在家弄些菜干晒晒。
听得东家要修房子,还有工钱拿,便都出来卜庄头家揽活儿干。
这叫他看清了庄子里的人口情况,果真是一堆子老弱。
因着自家有了姐儿,他还有心留意了下那几个孩子,破衣烂衫磨得黑黢黢的,脸上那挂的也不知是吃的东西残渣还是风干的鼻涕,约摸是好几日不曾洗脸了,头发早都打结成一绺儿的,成了个脏兮兮的笼窝。他们睁着大眼睛,也不说话,等着大人给他们分派事情。
佃户们对修房子很郑重其事,卜庄头起先还碍着东家在,只挑选了几个男丁,其余妇人孩子一概不要。
萧淮奕解了自己的钱袋子,全部倒出也只有三两多的碎银,他索性都给了卜庄头,说了句:“这是定钱,余下的过几日顺子给你们带过来,事不着急,你们妥帖地办。”
卜庄头接了碎银,一时间也掂不出具体有多少分量,但心中有了个大概,又重新调整了分配策略,安排老妇们洗锅刷灶归置东西,孩子们打扫屋子,男丁们则修补院墙,翻瓦整篱。
萧淮奕状似毫不在意他的安排,心中却暗暗点头。
既要修院子,便要修得像样,起码萧三娘、宁氏他们偶尔来小住也得觉着舒适方便。
顺子留在小院中同卜庄头规划,萧淮奕又骑了驴子绕着田庄走走停停,隔壁那五十亩土地虽然尚未拿下,但早已在他的规划之中了。
他瞧着田间倒是有两口浅水塘,本是为田地蓄水,春天浇灌幼苗之用,但如今早已干涸,被茂盛的杂草塞了个严严实实。这水塘除了养杂草,并没派上大用场,反倒占了田地面积,年年为它们缴纳赋税。
巡视了半晌,萧淮奕心中大致已经有了方向,抬头见日头已经高悬,顺子远远地拎着食盒赶了过来:“三爷,晌午了,吃点东西吧。”
他早就借了庄户的锅灶热好了饭菜,一出门却不见了萧淮奕的身影,找了半天,才听放牛娃说他赶着驴子往别人家的庄子上去了,顺子这才寻了过来。
主仆二人在田埂上摆开食盒,胡乱吃了饭,顺子见萧淮奕愁眉不展,知晓他是为银子发愁,便献计道:“三爷,实在不行,咱们去钱庄贷些银子,好歹周转周转,过几个月再还上就是了。”
萧淮奕何曾不晓得走这条路子,只是眼下按着自己的规划,缺的不只是买地的银子,若都靠着钱庄周转,迟早会干不下去。
苦头庄的人给他修整院子,萧淮奕吩咐顺子把余下那几处零零散散的庄户叫过来,他要从苦头庄开始,每隔十亩地便挖一座水塘,要比原先的浅水塘更深更宽,直到挖出地脉水来。
这城东虽是一望无垠的旱地,但雨水好的年景也是有收成的,大旱两年还不至于影响到地底下的水脉。
现有的水塘都还没触到地下水,才会在旱季干涸,否则早如他院中那口深不见底的井一般,虽出水不多,但常年都有的,好歹能供应庄子上的人日常耗用。
回到院子,众人还在热火朝天地修整,小院里撒了水压下四起的灰尘,卜庄头给萧淮奕拿了把椅子,让在坐在院外的树下等顺子去挨家挨户叫其他庄的庄户。
趁着这间隙,他便把自己的想法同卜庄头说了,老人家听着足足愣了半晌,并不敢表态,给萧淮奕续了茶水,自己蹲在一旁吧嗒吧嗒地抽起旱烟来。
那意思是想等人都到齐了,听大伙的意见。
没一会,庄子便热闹起来,先到的人就着这个事情七嘴八舌地争论起来,那几个修墙翻瓦的老头索性也歇会,倚在石头墩子上加入争论。
打井真的是件苦差事,先前庄子里有壮劳力的时候,尚且只打出两个没用的浅水塘,而今要挖出一座供应十亩土地浇灌的深井更是难上加难。
几乎没有人同意萧淮奕的决定,只是碍于他是主家,不好明着反对,只从旁的找了些理由。
有的说是缺农具,家里的锄头留着挖地还不够呢,打井那土层是越挖越硬实,只怕锄头都要挖断。
有的说是缺粮食,原本就是节衣缩食,三天饿两顿的,要是干这苦力活,家里粮食都撑不到过年去。
更有的直接推说手上腿上病了动不成的。
顺子听得气愤不已,他大声地压下了众人的议论:“打井蓄水也是为了你们好种地!怎么着?今年下半年的种子可是都没种下去呢,来年打不出粮,你们喝西北风都得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