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叁最近在很认真地反思。
自己的人生为什么好像从某个时刻开始,就是在赶稿,赶稿,赶稿。
啊????
她顶着一头乱发揉成一团,搓着脸看屏幕,然后掏出镜子看自己这张才三十岁但已经展现出一些因为胶原蛋白流失和长期昼夜不分的憔悴——
“救命啊——”她一脚把自己从电脑前踢开,“我累了。”
然后立即从椅子上跳起,转身去抓房间门的把手,反复试图拧开然后失败。
门外传来肖贞誉优哉游哉的声音:“稍安勿躁我的宝宝,还剩最后一张,请你加油。”
“不要吧——”蒋叁抓着门哀嚎,“死线不用定得这么极端,我们不是还有两个月的空间吗——”
“如果不提前把你的存稿清完,我完全不敢保证在去里昂之后你会给我捅多大的篓子,”她端起了咖啡杯,非常清闲而果断地刷着手机界面,“乖,你还有十三个小时。”
蒋叁持之以恒地抓门,呈现出一种猫科动物的焦躁:“至少你要把我手机还我——查不了资料我会抓狂的——”
“你现在都进入收尾阶段了还要查什么资料?”肖贞誉非常了解她的德性和人品,“共同进退吧宝贝,网线拔了我也很悲伤,毕竟我现在都在靠手机流量刷视频呢。”
蒋叁奄奄一息:“我需要一些本地歌单之外的声音调理心情——”
“郭德纲的相声如何?”肖贞誉把小爱音箱调大了音量,“对了,我忘了,你是老派爱好者,或许姜昆更适合你。”
“我恨你。”
蒋叁言简意赅。
“但是我爱你,”肖贞誉道,“抓紧时间吧,如果你能顺利画完的话,晚上我们还可以去吃甜水鸭,或者那家新开的烤肉店?我一定全程为你服务,帮你挑掉所有的蒜泥和葱丝——”
“好了好了,知道了,”蒋叁放弃挣扎,“我的头真的很痛。”
臧凉坐在工位上划拉着手机。
秦萨远远地抬头偷看他的屏幕,见他在对话气泡里不断打字,删除,再打字,再删除。
他简直看不下去了。
“要发赶紧发啊!”他直接开口催促。
臧凉吓了一下,差点手滑真把消息发送出去。他真的生气了,这秦萨,平时老喜欢窥探隐私也就罢了,今天竟然还打算干涉生活,简直忍无可忍!
秦萨见他要发飙,连忙后退,接着又立即眼尖,指着臧凉扔在桌面的手机大叫:“消息,消息——”
臧凉浑身一颤,直接坐回工位,抬手滑开锁屏。
结果却让人失望透顶,发信息的竟然是范伽奇——
“假期结束了吗?网管问最近有没有空再聚 ( ?_ゝ` )。”
臧凉此刻非常想摔手机——这帮死宅能不能别来烦他了!
但又不能直接当场表现出自己的破防与不耐烦,不就是蒋叁再次失联吗?这有什么的。
他摁着眉心,努力让自己冷静下。秦萨迅速判断出来对方不是嫂子,于是伸手拍肩安慰道:“没关系,凉哥,循序渐进嘛,柴老师什么时候回来?”
臧凉发现自己自打跟蒋叁结婚之后就很容易被轻而易举地点爆,这是被传染了什么精神方面的疾病吗?想来蒋叁也是从小就那么一副炸弹性子,同学聚会之后发现这性格简直愈演愈烈,丝毫不减——
“不知道,”臧凉随口敷衍,“你这么关心,你为什么不直接微博私信问她?”
秦萨锤了一下掌心:“真是天才想法啊,臧凉,你说她会回私信吗?”
臧凉忙着给范伽奇回信息,根本不想理他:“你这么崇拜她,她一定会回的。”
他刚打下“最近太忙有点没空”,还没来得及摁下发送,那边又是一条。
“他想让三老大做东,我觉得没戏 ( ?_ゝ` )。”
臧凉停下了手指,然后把刚刚那行删掉:“他上次不是已经把她得罪了吗?”
范伽奇回复得相当迅速,臧凉不由得心想这人不用上班吗?
“网管的神经很粗的,除非三老大的拳头砸到他的脸上,他才会知道什么叫做讨厌 ( ?_ゝ` )。”
臧凉真想把这个颜文字表情从范伽奇的手机键盘上扣下来。
他有些烦躁,不知道这个同学会到底要不要答应过去。
按道理来说上个月才刚刚聚完,任何逻辑正常的人类都不会在这么短时间内立刻开始下一局。
唯一的理由就是心怀不轨。
至于对谁心怀不轨。
臧凉看着范伽奇发来的那行字,皱紧了眉头。
这还不明显吗?
他真有种想掀键盘的冲动了,这帮人到底有完没完?上次蒋叁已经表现得如此明显,拒绝的态度也从嘴巴展现到脚趾,怎么这帮人可以持之以恒不为所动到这种地步?也难怪那天晚上蒋叁喝醉了酒大发疯,这换谁谁受得了?
被incel喜欢就像被屎粘上,就算过了十年,二十年,只要你没堕落成一个烂泥,变成一个他们眼里的失败者,你就永远会被他们以高高在上的眼光觊觎。
到底是哪里来的脸啊——
“呃,”范伽奇看着屏幕上臧凉回过来的消息,一时有些无语,脸上的表情就跟黄豆吃惊一样,眼睛跟嘴巴都变成了圆滚滚的椭圆形,“这个人以前性格是这么强势的吗?”
旁边工位同事歪头看过来:“上班摸鱼,小范同志。”
范伽奇非常冷静,伸手拉过桌面上的大号水壶:“这怎么能叫摸鱼呢,这叫做多线程交流。维护同学之间的感情也有助于我们进行市民互助工作,小杨姐姐,你上一次同学聚会是什么时候?”
杨女士推了推眼镜想道:“刚毕业的时候了吧,现在都一把年纪了,大家各自有家庭,哪有什么心思搞同学聚会啊。”
“是吧,”范伽奇咬着水杯点头,“同学聚会这种事,完全就是单身没事做,且妄图寻找自信心的人搞出来的大型相亲见面会啊——”
然后重新把头扭转看向屏幕。
臧凉的回复还历历在目。
“这次就让我来当东道主吧。”
范伽奇摸着下巴。
“所以说,棒棒,”他道,“你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无聊的企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