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叁不由分说地往范伽奇杯子里倒酒,然后笑意晏晏地给他递了满满一大杯塞到嘴边。
“连你也搅合在一起是吧——”
“我也是被逼无奈——”范伽奇读书时候做惯了蒋叁的小弟,也熟知她人来疯时候蛮横的个性,只能被灌了个酒饱,“况且主谋是他们,跟我没关系——”
“一把年纪了还跟高中同学混在一起,丢不丢人,”蒋叁不由分说继续给他倒酒,“还删我微信?嗯?”
“我错了,真错了,不是故意删的,是我前妻——”
“什么时候还离婚了?”蒋叁立即被八卦诱惑竖起了耳朵,“怎么说,你前妻知道我俩的事了?”
“你别给杆子就爬好吗?”范伽奇没心思跟她开玩笑,“反正就是离了。也别怪我没提醒你,钟昊今天确实是想做局跟你复合来着,当然了,最开始也不是直说了想复合,只是说想见见你——”
“大哥,别恶心我了好吗?”蒋叁道,“我好不容易回云京一次,别让这里充斥着让我过敏的记忆。”
“我这也是为你好,”范伽奇道,“我怕你等下不知道情况拿捏不好轻重,被他当众求婚——”
“不至于吧,”蒋叁大惊失色,“钟昊?他脑子进水了吗?我跟他分手都十年了!”
说着话蒋叁肩膀突然被人按住,她直接应激反应几乎跳起来,生怕是得了失心疯的钟昊。
幸而转头看到的是齐司帅的脸,终于在此刻感到这幅面孔有了些许的亲切。
“别光顾着跟老朋友喝啊,”她笑,“大家都好久没见了,尤其是蒋叁,我们几个还常常见面,只有蒋叁难得出现一次,现在又这么漂亮了,来,我敬你一杯——”
蒋叁无奈站起来,然后回头跟范伽奇道:“想不到这年头走到哪里都免不了这种虚与委蛇——”
范伽奇几乎是咬着牙地假笑:“当着人的面就不要这么直接地说出来了——”
臧凉隔着桌子看他们。
蒋叁确实是变了,变高了,变瘦了。
五官倒是没什么过多的变化,或许是因为抽条和长大,变得稍微比以前清晰了些,立体了些。褪去了青春期时候的圆脸,下巴变得小巧纤细,留了长长的头发,蓬松柔软,波浪状的随意披散在肩头,比起所谓长发经常凸显的温柔,倒是更加增添了一种成熟意味上的随性。
她戴了一副纤细边框的眼镜,倒是保留了读书时候知识分子般的愤世嫉俗。
臧凉不知道自己无意之间看了多久,直到旁边的人撞了撞他的肩膀。
“第二场,去不去?”
问话的人是阿斗。
“啊,我——”
“凉冰棒当然要去啦,”齐司帅直接过来搂住了他的肩,她比臧凉矮了一头,这么揽着几乎让臧凉闪了腰,“也是好不容易聚一块的,棒棒平时又不喜欢出来玩,喊都喊不动,怎么?难道怕你老婆骂你?”
“哦?棒棒都结婚了啊,”阿斗笑道,“怎么不给我们发请帖?”
臧凉不自觉又往桌对面瞥了一眼,看到蒋叁正在跟范伽奇说话,随口道:“没有的事,都分手了。”
“啊?”齐司帅大惊,“我不是听说都订婚了吗?”
阿斗啧了一声:“这是人家的伤心事了,咱们别提——”
“不是,”齐司帅还是坚持要问,“到底怎么分的啊?”
臧凉也不想继续在这里讨论这个,正巧这时候蒋叁那边又吵了起来。
“都说了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蒋叁的音量有点控制不住了,“林选维,你是不是真的要我给你一巴掌?”
“诶呀,有话好好说嘛,干嘛老是这么大声,”有人插嘴,“像是谁逼着你去似的——”
“难道不是你们逼着我去的吗?”蒋叁道,“你们是不是有病啊?讲了三遍我不去,还要换人轮流来劝?怎么了?是拉皮条有瘾吗?这么有瘾去夜巷口啊?还是因为在这里不会被警察抓?”
齐司帅也皱了眉。
“三奇你这个嘴也稍微收敛一点吧,大家都是同学,何必讲话这么难听。”
“嫌我讲话难听,怎么不嫌你们做事难看?”蒋叁道,“都给我滚,老娘要回家睡觉——”
林选维还想说些什么,齐司帅先把人拉过去了。
“人家女孩子不想去第二场怎么了?你们一个个的非要拉她去?我也不知道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蒋叁明显状态不好,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她不想去就让她回家啊?”
阿斗试图解释,齐司帅却不想听:“人家反正都说了不想去,那就是不去。你们也真的是,以前没见你们跟蒋叁这么好啊?莫名其妙。”
蒋叁见有人帮腔,立即跟嘴:“就是,莫名其妙!”
然后冲上去亲了齐司帅一口。
众人汗颜。
臧凉想,这厮肯定是喝高了。
于是拉起背包,朝阿斗歉意道:“我家里也有事,就不过去了。”
“别啊,”阿斗拉住了他,“你平时在榕城,也难得回来一趟。”
齐司帅立即转身同时劝道:“就是就是,棒棒,你得给我这个面子。”
臧凉无奈摇头,坚持拒绝,余光却瞥到钟昊寒着一张脸走出门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蒋叁也不见了,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于是抬头看到范伽奇,随口道:“伽奇不是也在,你们好好玩吧,我真有事——”
然后就拎包走了。
到门口的时候,看到钟昊在锤墙。
臧凉默默额头黑线,右转,到了侧门的入口。
蒋叁蹲在路边抽烟,只是手一直抖个不停,看样子是打不上火。
“少抽点吧,”他说,“不是哮喘?”
蒋叁缓缓抬头。
她是真的喝大了,眼前分不清白天黑夜,看着这张人脸,脑子里跟不上思维。
“你怎么知道?”
竟然大着舌头说这种话。
“你猜。”
臧凉有些没心情跟她闲聊。
也是,他跟蒋叁,早就关系没好到那个份上了。
于是转身想走,抬手去路边打车,然后就听到背后传来轰轰烈烈的一阵巨响——
路旁电动车跟多米诺骨牌似的倒了一列,动静之大让人叹为观止。
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喝高了还试图把电动车从缝隙中挤出来的顽劣份子——酒驾潜在犯罪嫌疑人。
臧凉几乎是跑过去把她摁在地上。
“你神经啊,喝成这样了还想骑车回去?”
他大概都听不出自己语气里的恨铁不成钢。
“不——不然呢,”蒋叁强忍着晕眩和头痛,“要是被偷了,我还得赔钱——”
“要是被撞了你还得送命,”臧凉把她从地上拽起来,“这么不能喝吗?你不是大学天天喝酒吗?还是为情所困喝成这样?就为个钟昊你值不值啊?”
蒋叁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简直是勃然大怒,瞪着眼睛抬起手指,似乎是想要立即辩解一下自己的清白,却在下一个瞬间直接弯腰,差点全部吐在臧凉鞋面上——
“你——”臧凉简直说不出话来,“你这人到底有谱没谱啊——”
“还不是因为你,”蒋叁撑着膝盖,努力让它打直,“没事老提那么恶心的东西,让我肚子里——”
臧凉连忙把她脑袋转向另外一边:“要吐去那边吐,你自己好自为之,我要回家了——”
“不准——”蒋叁立即抱住了他的胳膊,“我送你回家——”
臧凉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找面镜子照照吧,你今晚能不能自己回家都还是个问题,送我。你知道我住哪里吗?不是,你知道我是谁吗?”
臧凉深信,她但凡要知道自己现在抱着的人是谁,估计都不会是这幅德行。
但不知道为什么,如果蒋叁此刻若真是不知道自己抱着的是谁,他心底里又会是另外一番滋味。
“别看不起人,”蒋叁把脑袋闷在他的胳膊里,硬是缓了许久让自己抬头,“臧凉,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