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先生不高兴,瞪着眼睛道:“我刚承诺了许丫头,你不会有事的!你这不适叫我失信于人吗?”
谢叙白不理会他,遣词客气,态度却坚决:“还请您即刻施针!”
药先生气鼓鼓了一阵,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终于无奈挥手道:“罢了罢了。一个两个都缠人的紧,反正吴家那小子也催的我心烦,早点了结了这边的事儿,我也好清净几天。”
他从药箱中掏出针袋,略带挑衅的问谢叙白:“还能走吗?自己躺床上去,能做到吧?”
谢叙白瞟了他一眼,强撑着一口气,将自己挪到了床边。
时间紧迫,药先生也不废话,手疾眼快,将银针锁入几个大穴。
今日一番波折,谢叙白强撑到此刻,已经很累了。
可此时躺在床上,周身气机被逐步封锁,他却仍然强撑着不敢松懈。
他在等,等这一切在许相思回来之前完结。
银针逐个刺入,谢叙白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沉。
他按了按掌心,可惜收效甚微,刚刚还刺痛的伤口此刻似乎已不疼了,再难唤起一丝清明。
迷糊间,他听到药先生一句:“可以起针了。”
仅剩不多的神智回到自身,随着药先生拔针走便周身。
最后一根银针被拔起时,他终于听到院外传来一阵焦急又期待地声音:“谢叙白,我回来了。刚烫好的姜丝黄酒,甜的呢,你尝尝。”
一切都刚刚好,只可惜,没能再尝一尝姜丝黄酒的味道。
她说的没错,是甜的呢。
谢叙白心神一松,彻底昏了过去。
许相思抱着黄酒进屋时,便见到谢叙白闭着眼,安详地躺在床上。
她知道他今日已经很累了,确实该要好好休息了。
可见他如此姿态,她还是没来由的心中一慌。
“谢叙白。”她站在门口,怯怯地喊了一声。
药先生转过身,眼眶微红:“谢夫人。”
许相思心中咯噔一声,瞬间心都揪紧了起来,好像忽然再也发不出声音。
她看着药先生俯身一礼,郑重而又羞愧:“老朽失言了。您……还请节哀。”
啪嚓——
滚烫的姜丝黄酒摔碎在地上。
许相思软了身子,手下意识杵着地,被碗渣子隔了满手的血痕。
她不愿意相信,朝着床上看去,想看看那人是不是真如药先生所说,胸膛没了起伏。
可眼前俱是水珠子,隔着一层厚雾,让她瞧也瞧不清。
她挣扎着起身,不过短短十几步路,却好像怎么也走不近终点。
“谢叙白。”她小声喊他的名字,轻轻推了推他的手臂。
触感微热,似乎眼前人只是睡着了。
“谢叙白。”可他近日难得安眠,觉浅的很,若是睡着了,为何不似以往那般,很快便抬眸应她?
第三声,她忽然不敢再唤。
她后知后觉的探上他颈间的脉搏,细腻的皮肉下,有力的跳动不再。
脉搏没有、心跳没有、呼吸也不再有。
说什么不是故意支开她?
许相思低着头,眼泪珠子大颗大颗的砸下来。
她紧紧抓着谢叙白的手,不敢擦,也不敢抬头,唯恐生人的泪珠落在他身上,带来千斤重量。
可那重量却为何好似压在了她的身上?
“谢叙白,你骗我。”许相思泣不成声。
明明她只走了一刻钟,明明不过热一碗姜丝黄酒的功夫,为什么不能再等等她?
青羽跟风花应声而来,跪伏在外。
两人对着屋里磕了三个响头,青羽便红着眼睛起身,将院子封锁了起来。
风花亦擦擦眼泪,扶起许相思:“夫人,您节哀,相爷的身后事宜还需您处理。”
药先生掐着自己的大腿,硬挤出两滴眼泪,帮谢叙白周全好这最后一场戏:“是啊谢夫人,相爷还有话托我转达。”
许相思转身看他:“他说了什么?”
“相爷叮嘱,务必封锁消息,秘密发丧。”
“还有,请夫人尽快离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