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许孟两家已算不得融洽。
经此赈灾一事,许相思觉得,她与孟无厌之间,实在不必再虚与委蛇了。
昨日她发落了王嬷嬷,也算是给了孟无厌决裂的信号。
可谁知道,孟无厌不仅不死心,还一连几日,变着法的往她跟前送信。
究竟是什么事儿?叫他如此心急?
许相思拍着脑袋琢磨着,灯火如豆,烧灭最后一点烛心,噗噗而灭。
内室忽然暗了下来,随即许相思听见了门被打开的声音。
“雪月?”她纳闷的喊。
那头久久没有回声,许相思心下生疑,拿着床头的百草灯靠近,只见门口,一黑色劲装的女子负剑而立。
见许相思走近,她扯下脸上的蒙面,拱手行礼:“属下奉左相之命,特请许姑娘今夜前去一见。”
许相思闻言,眉目凌厉,嗤笑道:“这是右相府上,姑娘未免太嚣张了。”
那黑衣女子神色桀骜:“即便是右相府上,对我而言也不过如探囊取物一般,否则,我此刻如何会站在姑娘房里?右相府这帮废物,根本没有察觉到我的行踪。”
她将手中剑一挽,对准许相思:“左相既命我前来,今夜姑娘无论如何都要随我走一遭,得罪了。”
她说罢,便作势要来强掳许相思。
后者往后撤了一步,不虞开口:“别动手动脚的,我跟你走就是。”
她倒要看看,孟无厌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书房里,千帆来禀相思苑刚刚发生的这一幕,语气难得的迟疑:“主子,还跟吗?”
这些日子以来,主子与夫人的感情是肉眼可见的在变好。
他如今实在是拿不准,主子是个什么章程?
就比如今日,他实在想不明白,主子为何要放那女暗卫进府?明明夫人已经摆明了不想再与那边接触,主子这难道是……试探?
谢叙白闲适地落了一子,慢悠悠开口道:“跟啊,怎么不跟?”
千帆收起心绪,利落应道:“是,属下这就去。”
“慢着。”谢叙白开口叫停,抬眼起身:“这次,我亲自去。”
孟无厌几次三番来给相思送信,他也实在想知道,他究竟急着要做什么?
推开房门,今夜又是一个晴天。
谢叙白目光淡淡,足尖轻点,消失在月色里。
出乎许相思意料的是,今夜孟无厌并没有把会面的地方定在自己府上。
只见那女暗卫带着自己一路左转右转,最终停在了一处戏坊前头。
今儿已是初七,各行各业都从昨日便开市营业。
正是年节的光景,戏楼里人山人海,到处都是拖家带口来听戏的,如此惹眼的地方,一旦许相思跟孟无厌出现,怕是很快便能被相熟之人认出来,怎么看也不是一个密谈的好去处。
显然孟无厌也是如此想的,因为那女暗卫并不从正门入,只趁着夜色摸到戏楼后身,抓着许相思的衣领几个蹬跃,便翻进了二楼一间开窗的包房。
孟无厌正在里头。
此时屋外嘈杂叫好,轻而易举的便遮掩了屋里的声音。
女暗卫任务完成,行礼退去。
包房里只余孟许二人,两人四目相对,一个冷淡,一个打量,谁都没有先出声。
时间宝贵,到底是孟无厌先忍不住,上前去扯许相思的衣袖:“相思,你瘦了。不过见到你安然从朝州回来,我便放心了。”
许相思避开孟无厌的拉扯,冷声道:“是吗?孟相拒绝借银子给我父兄的时候,没想过我会活着回来吧。”
孟无厌脸色一白:“相思,我并非有意如此!朝州一行,圣上派谢叙白前去赈灾,却未从国库拨出任何银两,我又怎能抢在圣上前头拨银赈灾?”
“是,孟相一向心系前程。”许相思嘲讽道。
“不是的相思,我并非不关心你的安危。那日我拒绝了许伯父与知风后,便私下派了一直商队前去朝州救济,只是不巧,他们将财物送到时,你们已经离开朝州了。”孟无厌解释道。
如此拙劣的借口?许相思冷笑一声,随他怎么说吧。
她不耐烦地开口,懒得与他周旋这些废话,迫不及待的想结束今日的会面:“左相大人寻我来,只是为了解释这些吗?”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不相信孟无厌几次三番催促,只为了与她解释朝州之事。
“我今日来寻你,除了关心你的安危之外,确还有别的缘故。”
许相思心中冷嘲,她就说吧。
见她没吭声,孟无厌便自顾自的接着道:“相思,我知道你怨我,我不求你这么快原谅我,但看在我们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上,有一事我的确需你帮忙。”
许相思冷眼看他。
只听他一字一句开口道:“十五夜宴那日,你能否想想办法,将谢叙白留在家中?”
听到事关谢叙白,许相思才来了几分精神,她不解道:“为何?”
孟无厌斟酌道:“圣上近来打算起建摘星楼,这门差事,不能落在谢叙白手上。”
许相思眉头一跳:“中州遭灾,国库连赈灾的钱都拿不出,皇上却还想着要建摘星楼?!”
孟无厌正色道:“正是,这也是为何,我不希望这差事落在谢叙白手里。谢叙白一向是圣上最听话的鹰犬,若真叫这档子差事落到他手里,只怕他不惧劳民伤财也会将这摘星楼建起,可这岂非百姓之祸?”
他说的情真意切,却听的许相思想笑。
若她没有重活一世,若她不曾跟着谢叙白中州走一遭,她或许还真的会相信孟无厌这番说辞。
谢叙白或许是不在乎百姓死活,可他孟无厌就用心干净吗?
圣上若真动了建摘星楼的心思,他孟无厌又可敢拼死直谏搅黄这摊子事?
他不敢!
所以,别说什么为了黎民百姓。
他满口仁义道德的背后,只有一个真实目的,这建摘星楼的工事,他孟无厌想接。
许相思想起前世,似乎也有这么一档子事儿。
那时她与谢叙白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孟无厌自然找不到她头上。可她印象里,这活儿最后还是被谢叙白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