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眼前人明明是她防备已久的夫君,是她处心积虑想要除掉的奸佞之臣。
可只是这样轻飘飘一句话,她便控制不住自己朝他的方向走去。
说来可笑,不过一夜之间,她父兄惨死、爱人反目。
如今唯一能叫她觉得安全的,竟是这个被她亲手毒害的夫君。
见许相思面色苍白的走到身前,谢叙白干脆拉住她的手,握在手心安抚。
许相思感激的看向他,正待开口,却惊觉腹中剧痛。
本就苍白的脸色变的煞白,许相思心里明白,是绝命草的毒,发作了。
谢叙白并无所觉,他将人护在身后,对着孟无厌道:“孟相趁我病重,深夜闯我府邸,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孟无厌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眼中跳动着被背叛的怒火:“谢叙白,今日我率铁甲军前来,是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
他冷哼一声,甩着衣袖:“谢相屯兵自重,意图谋反证据确凿,我等奉陛下旨意,前来查抄谢府。谢相如今既已醒了,那便跟我们走一趟吧。”
“是该走一趟,也好去圣上面前辨辩清白。否则就凭孟相一面之词便要定我的罪,岂不冤枉?”谢叙白好整以暇道。
“来人,请谢相出府。”孟无厌黑着脸。
“至于谢府其他人,就按陛下口谕,先下了大狱,容后再议。”
“是。”铁甲军说着,便要将许相思捉拿。
谢叙白冷了脸:“我看谁敢?!敢动我的妻子,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呵——谢大人如此爱重发妻,真是叫人感动。不过只怕......”孔殊笑的玩味:“只怕谢大人还不知,给你下毒的正是您这位好夫人吧。”
许相思闻言身子一僵,下意识缩回了手。
她只觉腹中剧痛更甚,几乎叫她承受不住,却仍惨白着一张脸去瞧谢叙白的神色。
两双眸子对上,许相思急切探究,想在谢叙白眼中捕捉到失望,也好叫她煎熬的愧疚好受些。
可是没有。
他只是淡淡地瞟过她一眼,便对着孟无厌跟孔殊道:“谢某的家事,就不劳二位费心了。”
他不怪她?
许相思说不清此刻是什么情绪,只是脑中紧绷的弦一松,泼天的剧痛便再难承受。
她只觉眼前一花,人便喷出一口黑血扑到在地。
“相思!”她听见谢叙白在急声唤她。
涣散的目光朝上,她隐约看到谢叙白青筋暴起的手,此刻正抓紧了被子,略带颤抖,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是了,她就说,毒已入骨髓,他怎么可能突然好转。
原来,竟是回光返照。
想来刚刚为了救她,已耗尽了他全部气力。此刻,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
“谢叙白。”她嗫喏着嘴唇,终于对上他微红的眼角。
“对不起,对......不起......”许相思笑着道:“我不该......听信小人之言,下毒......害你。若有......若有来生......”
“许相思,你起来。”谢叙白挣扎着下床,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将许相思抱进怀里:“你不是大夫吗?你一定有办法救自己的对不对?!不许死!你不许死!”
许相思摇摇头,又是一口黑血污了谢叙白的衣衫。
“来不及了......谢叙白,此生......是我识人不清......欠你的,只能下辈子还了。若有来世,我们……好好做夫妻好不好?我一定会……待你……很好很好的。”许相思费力的扯着嘴角笑了笑,努力的抬起手,想要触碰谢叙白的脸颊。
“好,相思,我答应你。你赶快好起来,我们这辈子就好好做夫妻。”谢叙白抱着她,忙不迭的保证着。
他意图去抓她的手,还未触及,却只见许相思皱着眉又呕出一大口血。
“相思!”谢叙白声嘶力竭的唤。
许相思张张嘴,却再也说不出话。
随后,举起的手重重垂落,许相思目光彻底涣散。
“相思!”谢叙白霎时红了眼眶。
“嘁,什么呀,原来那绝命草的毒她早就吃下去了,亏得我还跟她耗了这么大圈功夫。”
孔殊皱着眉,不满的抱怨,却惹来谢叙白冰冷的视线。
“是你们下毒害她?”谢叙白撑着床榻起身,看向二人目露疯狂:“那就,都给她陪葬吧。来人!”
有黑衣暗卫应声而落,很快便与铁甲军缠斗在一起。
谢叙白身形微动,强行催动内力,五指成爪朝孟无厌攻去。
世界陷入混沌的前一秒,许相思眼见着谢叙白嘴角溢出鲜血。
他身形摇晃,却毫不在意的擦掉嘴角血迹,语气发凉:“孟无厌,我要你,给相思偿命!”
一滴水渍滑进鬓发。
无边黑暗袭来,许相思永远的合上了双眼。
离魂的前一刻,她在心中轻叹:对不起,父亲,哥哥,还有......
“谢叙白!”
一声惊叫唤醒了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