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眸看着岸边做工精妙的石狮子,视线艰难停留了几下,却难得没有探究的心思,心里只惦记着方才的场景,心道:
只是看了一眼,反正都穿着衣服……清白的不能再清白!
胆子忽然大了起来,几捧温水泼在脸上,与脸颊原本的烫意撞在一起,灵光一现有了推脱的理由,转头直视青年道:“你吃了我的花。”
“你的花……”袁风言眉眼一弯,轻轻笑了,“可这花瞧着新鲜,倒像是在本世子府上辣手摘花得来的。”
小沛瞳孔一缩,刚想反驳,脑子里又止不住地蹦出桩桩件件自己说不过对方,最后不了了之的场景,张了张嘴又泄了气,整个人往下一沉栽入水里。
水中睁眼难以视物。
可若是狩猎者看到了自己的猎物,那又得另当别论了。
*
小猫儿似的姑娘,三番五次的迷路,笨的无可救药,从猫儿伸出柔软的肉垫试探水温开始,袁风言便就知道,碧波池中来了“不速之客”。
碧波池一向只供主人,就算是皇帝老儿来了,也得给他乖乖滚到另一座温泉去。
袁风言面上的笑意冷了下来,用岸边放着的毛巾擦干了手,压了一下书脊,毛笔蹭了几下小瓷碗缘刮掉多余的墨,开始抄写。
这是很久之前,大长公主第一次听闻他在皇城闹事时赐下来的书文,只是后来他没抄,对方也没问,便没了后文,今日也是实在无聊一时兴起。
可视线就是不听使唤,总是不自觉越过白纱,去看那边娇俏的猫儿。
他记得方才约莫是一个猛子扎到了水里,大概有多久了,袁风言敛眸思忖片刻,神色忽然凝重了起来。
笔尖失去控制压在夹着草渣带有金箔的宣纸上,晕染出的黑团越来越大,一如他现在有些乱如麻的心情,难以形容。
握着笔杆的手指一紧,黝黑的眸子几乎是一刻不离盯着,那处毫无动静的水面。
细微的呼吸声在此时此刻无限的放大,心跳如雷让白玉水庄从未失手的江湖第一杀手极其难违地,感到了心慌。严苛训练留下的肌肉记忆在此时此刻溃不成军。
青年的手搭上身前的托盘,便要推开。
却突然听见一道哗啦的响声,浑身湿透的猫儿破水而出,一张脸被温泉的热意蒸的通红,眸子里的骄傲得意一闪而过,只一瞬眼眶却盈了泪,朝他望了过来,指责道:
“袁风言,为何你府中的温泉如此凶险。”
凶险?
袁风言思绪滞住,却见眼前的姑娘,单手从水中拎出了一条青绿的大蛇,蛇身和对方的手腕一般粗细,半截蛇身垂在水里,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转。
“你……”袁风言实在未想到,自己以为的猫儿溺水竟然变成了游隼叼蛇,唇艰难地挪动了一下,道:
“你先别放手,往前慢慢走几步,把它交给我。”
姑娘思考的认真,忽而笑了一下,直接将青蛇放回了水里,有些难办:“可是它很调皮,也许不听你的话。”
说到这里的时候,小蛇半勾着小沛的肩膀,从颈后绕了出来,一双金黄色的竖瞳眨也不眨盯着袁风言,突然张嘴突出鲜红的蛇信子。
袁风言莫名在这条不开灵智的生命上看到了挑衅的意味。
“要不吃蛇肉火锅怎么样?”小沛冷不丁开口。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让袁风言心头的不爽全都烟消云散,冷笑一声,趁机火上浇油:“温泉不泡了,现在就烧怎么样。”
谁知小沛居然又一把将青蛇抱了回去,垂眸对着那畜牲道:“别害怕,就是吓吓你而已,都是玩笑话。”
“你打算抱着它泡温泉吗?”
袁风言黑脸道。
小沛反问道:“不可以吗?”
袁风言嗤笑一声,“本世子的温泉里可不是什么阿狗阿蛇都可以来的,它来这么一趟,转头还得叫半个端王府的仆人将温泉水给放干了,将所有的摆设建筑给擦个十来遍,才能叫我勉强放下芥蒂。”
小沛被袁风言的话给吓到了。
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万物皆有灵,积善积德……
那她小时候在流云岗,还在恭子清的蛇堆里睡过几次觉呢,要叫袁风言知道了,不得叫她浑身搓下十层皮才肯罢休。
小沛打了个哆嗦,妥协割爱,朝拦在中间的白纱走了几步,将青蛇递了过去。
只见袁风言笑得和往日任何一次都不一样,既不是发自内心的真心实意,也不是矫揉造作的虚情假意,倒是有几分阴森森的意味。动作还算轻的拎过小蛇,突然往岸上一抛。
“袁风言!”小沛愤懑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对方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小蛇被一道黑影接住,也受了不小的惊吓,蛇身笔直,被双手托住,边像是供人观赏的青瓷宝剑一般。
“放生。”袁风言吩咐道,转头看向小沛,笑吟吟地问道:“满意了吗?”
小沛不作声,她不想受了一惊一乍,还立马回答始作俑者的问题。
场面一下寂静了下来。
唯有单膝跪在地上的暗卫,视线几不可察地扫过袁风言背在身后的手,随后心里萌生出了一个大大的疑惑。
主子怎么阳奉阴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