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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明长街,闹市喧嚣。
一架格格不入的牛车缓缓而行,老旧车轮发出刺耳的响声,老牛低头喷起热气,被粗糙的大掌拍了一下,停在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府前。
王府前,侍卫甲高呵:“王府前不允停车!还不带着你的牛车离开!”
“什么人!”侍卫乙横戟阻拦。
小沛被戟挡了一下,整个人往后弹,堪堪站直,指着车上的人道,“我送你们世子回来。”
侍卫甲眼珠子一转,捧腹大笑:“我当是哪里来的小美人?还想找人顶替端王世子,假冒王室勋贵可是死罪!”
“我们没有……”看着面前侍卫嚣张猖狂的脸,小沛感觉不论自己怎么说,对方都不会信,一股无力之感从头到脚蔓延开来。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底盘极稳。宽大蓑衣遮住身躯,干瘦的身子在晚风中微颤。
小沛乍以为自己看到了救星。
斗笠人把袁风言往她身上一靠,旋即飞身回车,道:“有缘再会。”手中一物抛空,重新抓回手中,正是那颗御赐玉扳指。
小沛一脸懵,眼睛一眨,眼前哪还有什么牛车,扬起的黄沙飘散开去,是熙熙攘攘的市井百姓,好似做了一场不真切的梦,手抚荷包压了一下,确实凹下去一块。
玉扳指被斗笠人拿走了。
“你们世子真的在这!你们府上自己的主子总分的清吧。”小沛撑住袁风言的小臂有些发麻。
不认得她这个冒牌货可以理解,但袁风言可是个一天出入家门八百遍的纨绔,换作路人也得混个眼熟吧。
“收起你的歪心思吧!仗着几分容色便想以色侍人,我告诉你……别异想天开!”侍卫甲小如黄豆的眼睛打量了过来,小沛被看的不自在,拢了拢自己的衣领。
侍卫甲咧出一口黄牙,道:“倒不如跟着爷,小爷保管你吃香的喝辣啊……”
狂妄的声音戛然而止,侍卫甲膝盖一曲飞了出去,杀鸡儆猴吓得侍卫乙卑躬屈膝,一脸讨好地回头道:“贺公子……”
侍卫乙脖子一歪,倒在地上,喉口一道血丝渗出一点颜色,挣扎了几下,眼珠子一翻再也不会动了。
他们口中的贺公子带一张半脸白色面具,一身淡淡的粉衣,银线滚边绣着一只凶恶的猛虎,锦靴停在门槛不再迈出一步,略带几分稚气的少年声音:“处理好了。”
“是。”两名侍卫步伐整齐,补上空位,正气凛然。
此时贺公子身旁又跑来头发花白,不长一根胡子,系着宽腰带的中年男人,见地上一片狼藉还死了几个人,朝尸体呸了一口,夸张道:“这两个酒囊饭胚死的好!”脚步一转,整个人往后惊吓般地跳了一步,“可这两位毒瘤是皇后娘娘的人,这叫老奴如何记录上报!”
“王管家,便说端王世子每日例行闹事,此二人护主有功赏家眷。”贺公子摸着下巴思忖,忽然道:“不对,这可是个好机会。”
王管家一头雾水:“什么好机会?”
贺公子欣喜道:“我说你记,还不拿笔……便写端王世子与兵部侍郎之子于百花楼争美人,言语不合大打出手,侍卫卒二人。”
王管家恍然大悟:“对!还是兰宵你小子机灵……我还得加上一句,损坏皇城公务赔三百金,回头到陛下面前好好报销一下!”
贺兰宵面上不显,嘴角却是压也压不住,抬手上前几步,与王管家击了个掌。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小沛真的快被袁风言给重死了,忍不住出声打断旁若无人大声密谋的二人。
感情袁风言的名声就是给你俩这么败坏的?
王管家与贺兰宵默契十足,视线齐齐扫了过来。
小沛努力站直身子,笑得勉强,提醒道:“你家世子……”
王管家拍拍衣袖,立马殷勤地过来将袁风言扶到了自己的身上,瞥了一眼,眼神极为毒辣,招呼道,“想必这位便是世子殿下的未婚妻,陈鸢小姐吧。”
“是,世子便交给你们照顾了,我先……”小沛往后迈了一步,就要跨出王府门槛。
“小姐等等。”王管家不动声色地阻拦,也不知道那里来的力气,扛住袁风言的同时还拦住了门,“端王府上客房多,您不如直接歇下,明日再回府,丞相府那边老奴会派人递信,您不用担心。”言罢对贺兰宵使了个眼色。
贺兰宵立马意会,笑道:“是这样的,客房特别多,嫂……扫的也是很干净。”勉强圆了回来,松了一口气继续道:“您可以挑到满意为止。”
话都说到这里,小沛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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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闻端王府火烧之后重新修葺,府中多池潭,短短一路已经遇见三座小池,高草鲜花却极少,唯在靠墙角落里,植几棵相隔甚远的树。
身后忽有鸟雀鸣叫,余光中一道疾影闯入视线,直朝贺兰宵后背袭去,小沛袖中一抖,铁片滑入手中,便要上前拦下“暗器”。
却听“铛”地一声,粉衣扬起,“暗器”依着来处旋飞回去,促然响起一道长哨,抬头便见,梁柱上的白羽鸟儿张了张喙,喉中又发出一道短促的鸣叫。
“子都养的小玩意儿,怪调皮的……”贺兰宵耳根微红,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你东西掉了?”
小沛捡起从贺兰宵腰带摔下的令牌,指尖被凹凸不平的花纹磕碰上,习惯性要翻过来,手腕却被一把擒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