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五是成兴镖局的镖师,总镖头亲自带着他们镖局七八个人押镖前往徐州,今日已是第三日了,总镖头说,跑完这一趟,就够大家回家养老了,因此大家都十分兴奋,一路也异常小心谨慎,绝不露宿荒野,也不走夜路。
然而这日刚进了山,天忽然就暗了下来,乌云黑压压的笼罩了整片天空,雷声阵阵,还未到找到地方避雨,大雨就已兜头而下。
他们给押镖的箱子铺上防水的雨布,自己披上蓑衣,本想冒雨赶路,但雨实在太大了,三米外的地方就已看不清路,拉镖的两匹马嘶鸣着,连打带骂才肯走上两步。
在前面探路的吴二跑回来,说不远处有座破庙,大家听了连忙拉着马匹跟着吴二,走了莫约一炷香功夫,就远远看到了那处破庙,待走近却发现里面似隐约有火光。
总镖头姓杨名万里,走镖的经验已有二十余年,为人十分谨慎,让大家先停下来,喊了杨五先摸过去查看。
杨五轻功不错,偷偷摸近破庙,只见破庙门窗只剩歪歪斜斜的半边,屋内一览无余。
庙里供奉的应是一方土地,石制的雕像已十分斑驳,看不出原貌。角落里的火堆旁,坐了一个青衣年轻人,身材削瘦,怀里还抱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猫。
杨五回头招呼大家往里走,众人将车马赶到屋檐下,带着湿冷的潮气闯进庙里。
年轻人见他们进来,也不惊慌,左手抱着白猫站起来,“诸位想来也是为大雨所困,如不嫌弃,过来一起烤火祛祛寒气吧。”
杨万里见他脸色虽苍白病弱,眼神却清澈明亮,态度温和有礼,连忙回礼道,“此地荒僻,幸而能找到避雨之处,多谢公子。”
众人淋了许久,虽披了蓑衣,身上却已几乎湿透,此刻有现成的火堆,坐着烤了一会,脸色都好转了许多。
他们彼此熟悉惯了,初时有陌生人在,还有些拘束,见那年轻人主动回避到一旁逗怀里的白猫,并不看他们,渐渐就开始热络起来,拿出包裹里淋的半湿的干粮边谈笑边烤着分吃。
杨五拿了一块肉干走到年轻人身旁,“公子怎孤身一人在此?”
年轻人接过肉干,道了声谢,“为了寻人,漫无目的,一时就走到此处。”
听他语气怅茫,杨五心中亦有些替他难过,安慰道,“只要有心,总会寻到的。”
年轻人将肉干细细撕碎了,喂给怀里的白猫。
那白猫懒洋洋的,半眯着眼,浑身一丝杂毛都没有,十分难得。
杨五忍不住想伸手摸它一下,还没凑近,那只猫忽然睁开眼,浑身紧绷,冲着他嗷呜一声。
杨五吓了一大跳,连忙往后缩。
年轻人安抚的拍了拍白猫的头,“抱歉,它脾气不太好。”
白猫扭头瞪了年轻人一眼,竟似生了气,连肉干也不吃了。
杨五讪笑道,“你这猫十分特别。”
“它十分认生,平日里只肯给我娘子碰,只是近来不得不跟着我。”
“那你娘子怎么不在?”杨五脱口而出,又有些懊悔问的有些冒昧。
年轻人垂下眼,“她生我的气,不见了。”
所以他其实是在找自己的娘子?看他脾气不错,怎会将自己娘子都气走了?杨五不便多问,只安慰道,“女人总爱耍些小脾气,等找到她,多哄她几句,就会回心转意了。”
年轻人豁然抬头看他,眼里竟含了几分期待,“当真如此?”
杨五也只是随口一说,见他竟如此在意,想了想,认真道,“我婆娘就是如此,跟我吵架就要回娘家,待我上门去寻她,她就会开开心心跟我回家。毕竟女人当初愿意嫁给你,自然心中是有你的,回娘家也只是期望你多在意她一些。”
“她生我气,原来是想要我多在意她一些?”年轻人低声喃喃自语了一句,冲他笑笑,“我不太懂得夫妻相处之道,多谢你指点。”
杨五是个粗人,没想到自己会有指点别人夫妻感情的一天,当下也有些惭愧,面上发红,摸着头回到火堆旁。
杨万里问他们聊了什么,杨五如实说了,杨万里点点头,神情却放松不少。
毕竟深山破庙,一个看起来毫无武功根基的人,怎敢孤身到此?但他既是为了寻人,应该与他们只是巧遇。
山中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待他们衣服烤的半干,天也放晴了。
众人也不敢耽搁,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赶路。
庙外却忽然传来谈笑声,听着明明似隔了很远,入耳却十分清晰,人未到声先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