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朗宜点一点头,“你说,我听着。”
“这事无论查到谁头上,在没有水落石出之前,都务必查下去。”
她经历过,也知道他的性子。
还是非得着重提醒,只能说明这里头的深浅难测。
裴朗宜一息之间便明白过来,应着:“我知道了。”
他行事瞧着不靠谱,实则很重诺,晋明琢听他应下了,放心下来,专心吃起了面。
说这么多话已然耽误时间了,她心想,若不快些吃便没办法在下午课堂开始之前小憩一会儿了。
裴朗宜倒是怡然自得。
那头称银子的事自有几位大人看护,立时三刻也称不完。
他见晋明琢一边小心翼翼地谨防发出声音,一边又着急地想要吃的快些,待有汁水不小心溅到了唇侧,也要立时三刻停下来,拭了去,才接着吃。
瞧了片刻,觉得真是娇气。
晋明琢本没有理他,忽觉得那头沉默地有些久了,不像这人能做出来的事,抬头一看,见他竟一个劲儿地瞧着自己。
那眼神里似乎还有那么几分嫌弃?
???
他竟然还好意思嫌弃她,真是不读书不知道时光贵如金。
想到这人领了差事,估计以后都不用读书了,晋明琢更是嫉妒。
她这会儿吃得八九不离十,拿帕子拭了拭唇,没什么好气地问:“瞧什么呢?”
裴小王爷虽觉得人娇气,却瞧的兴致勃勃,乐此不疲。被打断也不生气,反而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吃饱了,大为惊奇:“吃这么少?”
又忽地想起来,问道:“你给单夫子打没有?”
“.......说点好的吧你。”
她眼瞧着裴朗宜从袖中掏出了一个青瓷小瓶,递到她面前:“这药给你,太后娘娘给我的,说是消淤去肿最好了。”
这小瓶子好像有点眼熟......在哪见过来着?
晋明琢伸手去接,触及那小瓶冰冷的釉,她颤了一下。
记得那时候,慎玉说自己专程求了太医来给她的......
“怎么了?”
见她面色有异,裴朗宜以为她真在为课业忧虑,故作轻松地说:“我说着玩的,单夫子哪能那么容易打手板。”
说着把这小瓶轻轻放在了晋明琢的手心,不曾碰触到她一寸的肌肤。
规规矩矩的,没有一丝逾矩。
许是在裴朗宜手里攥了一会,另外几瓶触及她手心处是温热的,叫她心情平复了些。
“多谢你了。”晋明琢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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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朗宜回去时,那盘点银两的工作正进行到最后一箱。
几名身强力壮的士兵将那千两的箱子合力抬到船上,见船体吃水正常,复又合力抬下,开箱验银,登记在册。
负责记账的,正是岑父的下属齐东来。
夏按察使手下的人统筹检查过后,万事大吉。身为都指挥使的晋父收拢人马,正打算协助岑布政使将这些银子入了藩司衙门的库。
见裴朗宜去而复返,岑父招呼他:“这统共八十万的银两,并未有什么缺失冒充,皆已登记入库,小王爷可要瞧一瞧?”
“不必了,有几位大人看过了,我就不用再看了。”裴朗宜道。
晋父隐隐有些担心,替岑父说情:“只是还要烦请小王爷上书,替岑大人说明情况。”
“晋大人不必担心,我会说清的。”
裴朗宜对着未来的岳父好说话得很,没了平时那股桀骜的劲。
他环顾一圈,只见早些时候瞧着便着急的夏父,此时已然没了踪影,不经意地问:“怎么不见夏大人了?”
岑父顺了顺胡子,解释:“他本就有事告假,见这头的事了了,便匆匆走了。”
裴朗宜丝毫不隐瞒自己对夏父的猜忌,漏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语气叵测:“走的这么急?”
夏父先为御史,后为按察使,最是刚正,岑父和夏父与他同僚多年,自是不信的。
可他今上午却面带焦色,不甚积极。
可并非所有人都这么想,一旁的齐东来便是其中之一。他上前两步,说道:“夏大人不会是......”
话说了一半,便被岑父制止了。
裴朗宜敲了敲下巴,看了齐东来一眼,没有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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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疑窦丛生,那头书塾里的课才刚刚开始。
小憩过后的晋明琢只觉得浑身懒散,心中琢磨着白昼越来越长了,怎么都睡不够,还好自己这学只需上到年末,便再也无需上了。
她瞧着前头坐的笔直的夏净云,心中着实佩服。
同一时间,某处曲径通幽的花园内,有一身着靛青的中年男子脚步微顿,他警惕地瞧了瞧前后,见四下无人,这才推开了某扇关的严严实实的门,走了进去。
若有上午时分在柳前清点银两的人看到他的脸,定然会大吃一惊,这偷偷摸摸的人竟是负责检查这一重中之重工作的按察使——
夏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