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第二天醒来时,恰是辰时。
洗漱穿戴过后来到厅中,裴朗宜已经坐在那了。
晋明琢走过去坐下,瞧着面前的一道炙鱼,想起昨晚瞧见的池子里的那些胖鲤,于是问旁边的王妈妈:“妈妈,后院池子里的锦鲤能吃吗?”
“小姐不喜欢那些鱼了吗?”
王妈妈瞧着有些吃惊,又絮叨道:“能吃是能吃,只不过这些鱼就是养来瞧的,不好吃。”
“我先前说,后院那些鱼一条赛一条的胖,可丑了,你非不干。”
裴朗宜插了一嘴,听着晋明琢想处置那些鱼,兴致来了,坏心眼地在一旁煽风点火:“喂猫也行,赶紧捞出来,我怕你记起来了就不捞了。”
看着像跟那些鱼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晋明琢不可思议的反问:“我先前很喜欢那些鱼吗?”
只见身旁的三人同时点头。
晋明琢简直无话可说。
“难以想象......那便先不捞了。”
她神情是明晃晃地嫌弃自己如今的审美,但还是颇为善良地艰难理解:“不然我想起来了岂不是很伤心。”
这话倒是出乎裴朗宜的意料。
十几岁时候的晋明琢娇气又骄纵,倒忘了她心善也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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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后,便到了该启程的时间。
裴朗宜正在堂外跟张义说着什么,见她走出来,裴朗宜嘱咐道:“车马都套好了,就在外边侯着,你先上去,我跟张大夫再说几句。”
见她欲言又止,站在那不走,裴朗宜适时问道:“怎么了?”
“……我想跟绿云一辆车。”晋明琢说。
见适应不良的小姑娘收起了尖牙利爪来问他的意思,裴朗宜朝她一笑,他生了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多了几分平易近人,更何况话也是玩笑着安抚:“什么大事,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这一笑消弭了晋明琢心中的顾虑,她本不是个小心翼翼的人,顿时觉得好受了些,开心地转身出门,上了马车。
见她走远了,张义最终还是劝道:“王爷,王妃缺了六年的记忆,却对六年前的事记得清清楚楚,这不是失忆。”
裴朗宜收回表情,冷冷地开口:“你说话可真是不中听。”
说罢不等张义反应,拂袖离去。
张义看着裴朗宜的背影,摇摇头,叹了口气。
晋明琢靠在马车窗边往外瞧,等待出发。
只见医馆周围的商铺已然换了一茬,留下的不过零星几家。她收回视线,对一旁的绿云说:“给我讲讲这六年都发生了些什么吧。“
正在这时,车帘被人掀开,裴朗宜攥了几根糖葫芦,递到晋明琢跟前,“这个时节快没了,正巧给我碰上了,拿着。”
晋明琢瞧着糖葫芦,眼睛亮了亮。
她伸手接过,“多谢你呀。”
裴朗宜嗤笑一声,也不着急走,“那会儿不是还怕我呢么,这会儿又来谢我。”
晋明琢愣了一下,这家伙的洞察力比六年前更厉害了。
她瞅见裴朗宜那个看乐子的神情,嘴硬道,“谁怕你了,快走快走,我要跟绿云吃糖葫芦了。”
“真是伤我的心,没见过你这样过河拆桥的。”
裴朗宜这么说着,脸上却没有一点伤心的神情,懒懒散散地起身,往旁边吩咐了一句:“出发”。
晋明琢翻了个白眼,马车渐渐开始动起来,她分了一串糖葫芦给绿云,却听绿云笑眯眯地说道:“王爷体贴王妃,说玩笑话呢。”
“……我知道。”
晋明琢闷闷地应着,低头咬了一口糖葫芦。
晋原回京之途,算不上多近。
只是晋明琢外祖家在京中,父亲早些年也在京中做过官,近六七年才到了晋原,倒也熟悉。
她一路眺望,见沿途景色没城中变化那么大,不由得心安又雀跃。虽说还是不太能接受嫁给的裴朗宜而非岑慎玉,绿云却像是被收买了,三缄其口,非要她去问裴朗宜。
每个人都对此事讳莫如深……晋明琢半点没从绿云那问出来,一肚子疑问。
行程走了半天,她终于耐不住寂寞,一撩帘子准备坐到外头去,却正好与裴朗宜四目相对。
……
晋明琢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感,想到这人脾气没那么好,要是说他坏话被他听到了,保准马上怼回去,根本不会忍气吞声当王八。
于是立刻腰杆又直了起来。
“你不是有差事,不应该快马加鞭地往回赶么,在这里跟我们一起慢悠悠地坐马车来得及吗?”她坐了下来,问他道。
“不是什么急差,来得及。”裴朗宜不以为然地说。
“哦。”晋明琢点头,刚回首把最后一串糖葫芦拿出来,想知恩图报一下给裴朗宜吃,就听他语气叵测地说:“为什么嫁给的不是岑慎玉?”
果然还是听到了......
依仗着人家,晋明琢不好意思说的太直白,于是腹诽他你做小王爷的时候都不当王八,成了王爷了倒能忍气吞声当一会儿王八,要不是寄人篱下我就说出来了……
裴朗宜看她这表情,门儿清,心想十几岁的心思真好猜。
他就这么瞅着她,阴恻恻地问:“你是不在心里骂我呢?”
这也能猜到,晋明琢一不做二不休,心想不能只有我自己生气不然我要气死了,当即点头承认:“对,我就是不明白,问问怎么了?慎玉哥哥谦谦君子,我与他青梅竹马。”
小看她了,伶牙俐齿往知道的痛点上就戳,裴朗宜气笑了,明着威胁:“你再说一句我把你丢下车。”
果然原形毕露了……她就知道,体贴都是表象,年纪都长到娘胎里了,白瞎了六年。
晋明琢誓不屈服,又重复了一遍:“青梅竹马!”
裴朗宜以身作则信守承诺,假意去推晋明琢,却不想她似乎毫无招架之力一般,轻飘飘地就要倒下去。
他反手一拉,将人揽进怀中,却见她美目紧闭,晕过去了。
“明琢。”
“明琢!”
裴朗宜唤了两声,见她无知无觉,毫无反应。
他慌了神,沉声呵道:“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