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明承有些崩溃:“一群窝囊废,愣着干什么?快上啊,杀了他!”
病态面容因愤怒而显得扭曲。
被骂窝囊废的家伙们低下头,看着脚下的黑土漫出无数黑气。
黑气像有生命力,藤蔓般缠绕上他们的脚腕,变成一只只鬼手,死死拽住他们!
“啊——!”
韩明承一低头,发现自己的脚也被拽住了。
地底下,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借力爬出来。
或许不是手。
因为没有手能这么长。
他们眼睁睁看着那些鬼手不断生长,长得比他们还高。
鬼手像是长了眼睛般,精准牵引着刺客们握刀的手,猛地调转方向,直直捅进他们自己的喉咙!
黑血四溅。
“这个等一下。”
眼见鬼手要把韩明承也杀了,青年淡淡叫停。
那只鬼手听话地缩回地下。
韩明承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看见红衣青年走近,他以为对方在顾忌自己韩州公子的身份,忙道:“别杀我,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找我父亲……”
寒刃捅进了他的胸膛,打断他要说下去的话。
韩明承脖上青筋爆起,吐出血来,不可置信看向捅他的人。
见他挺顽强,红衣青年便将刀刃送得更深,搅碎五脏六腑。
他拍拍韩明承的肩,推到最后一具站立的尸体:“你面子大,得我亲自动手。”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韩明承终于想起面前人是谁,却已经没有时间。
他不甘心地往后仰倒,那双充血的眼眸极度惊恐,无法闭上。
解决完讨厌的家伙,恐怖的鬼手缩回了地下。
红衣青年蹲在韩明承死不瞑目的尸体旁,伸出食指,勾走他腰间一块玉牌。
玉牌中央刻着“韩”字,垂在空中轻轻晃动。
“这玉倒是不错。”
宴北辰随手塞进腰侧。
等处理好一切,他才想起被他遗忘在夜晚街市的少女。
麻烦。
他不是很想绕路去接。
想是这么想。
怕真把人弄丢,他还是找了回去。
初夏的夜,月色如银。
灯会凑热闹的人群早已离去。
少女抱臂坐在冷清的台阶上,孤伶伶将脑袋埋在手臂间。
看起来像在哭。
“这么点小事哭什么?”
宴北辰走过去,将那只杀过人的手递向她,“走吧,回来接你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画酒抬起干净的脸,小声辩解:“没有哭。”
然而月色下,少女瓷白的脸皎丽,唯有眼圈微红。
她递去手,想站起来,却被青年嫌弃动作慢,俯身一把揽在腰间。
他轻车熟路,揽住少女的腰,跃上突然飞出的天雀背上,驶回王庭。
不太平的夜晚终于寂静。
清凉的夜风吹拂在街道,吹向庞然矗立的将军府邸。
费廷一夜未曾合眼。
他安顿好妻儿,独自坐在书房,对烛天明。
当街抢夺他幼子的刺客并不难查,费廷已经找到结果,却不愿意相信。
他沉默埋首。
等再度抬头,眼里写满痛苦与失望。
或许他该相信,顾州王只是忌惮。
费廷站起身,像夜间幽魂,飘到妻儿床前,不敢吵醒她们。
这一次是警告,那下一次呢?
费廷不敢细想。
心已经沉入湖底,喘不过气。
相比起来,他还不是最绝望的。
毕竟他们的孩子还安安稳稳,睡在费娘子怀里。
真正该绝望的,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韩州王。
事情很严重。
韩州王的独子失踪了。
两三个月前,韩明承曾气势汹汹闹到韩建面前,向他索要大批死士,说要去教训顾照寒那小子。
韩建正为大事心烦,没空搭理他,抬手想把他打发走。
韩明承却不依不饶,非要计较。
吵得韩建心烦。
转念一想,放韩明承出去,他也是去青楼鬼混,败坏名声。
干脆大手一挥,这段日子,不许他再出去招惹是非。
看着被拉走的韩明承,韩建心想,多大点事,冷静一两个月,就是怨气比鬼重,那也该消了。
韩建没当回事。
哪知前几日,让韩明承抓住机会,偷跑出去。
等他忙完发现,韩明承已经带着零星手下,前往顾州去找顾照寒算账。
“荒唐!”
带这么几个人去,那不是送死?
韩建又急又气,压下这事,没敢让韩夫人知道,赶紧派死士出去找。
然而死士们带回来的,只是韩明承的尸体,死不瞑目,摆放在殿中。
韩州大殿,整齐排列的死士们,好像也成为沉默的尸体,集体埋头。
自从韩明承的尸体被抬上来,韩建就没有再说过话。
他坐于案后,扶着额头,半晌没有睁眼,像是陷入沉眠。
只有那只放在膝上,青筋暴起的大手,无声彰显着他的愤怒与无助。
韩建屏退所有人,缓慢起身,走到韩明承尸体前。
霎时间,仿佛苍老几百岁。
被战场磨砺得粗糙的大掌,抚摸上那张青紫的僵硬脸庞。
这一刻,他不是什么呼风唤雨的韩州王,只是一个失去儿子的老父亲。
韩建颤抖着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可怕的念头却纠缠着他:
如果他没有去掺和乌州的事,韩明承根本就不会断手,也不会性情大变流连青楼,惹上顾照寒,更不会有今日身死之祸!
面前平躺的人仍旧睁着眼,只是灰白的眸是死的,再也不会变得清亮,爬起来喊他一声爹。
韩建颤抖摸向那道狰狞的刀伤。
暴露在外的肉已经变得死白,血都流干了。
一定很痛吧。
察觉到不同寻常的痕迹,韩建手指微顿。
那道贯穿胸口的刀伤,还残留着紫夜来的王火烙印。
韩建回过神。
王火烙印。
是顾州王亲自动手,才能弄出来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