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是个中年妇女笑着道:“好嘞,客官坐,稍等片刻马上就来。”
“再来一碗。”程曜把三文钱放到摊主面前,指了指洗碗的乞儿,“给她。”
摊主一愣,随即笑笑:“好嘞,她不会说话,我替她谢谢您。”
程曜点头,跟着三人落座。
四碗米汤很快就上来了。
纯狐卿成仙后对食物欲望不强,饿的时间不稳定。为避免麻烦,宁野也懒得问他饿不饿,吃就完事了。他刚开始还嫌弃这些摊主做的吃食,饿几日后终于老实,一口也不敢浪费。
程曜吸溜着清淡似水的汤底,眼角余光去看那乞儿。
她蹲在木盆旁也不顾烫不烫,用手抓着吃,弄得浑身狼狈。看着不过四五岁的模样,细细小小的手腕骨节似要撑破皮肉,往外挣扎而出。
程曜不忍心再看,如鲠在喉,艰难咽下抵达喉咙的汤饼。
一旁商队正在讨论前方路途发生的事。
宁野听着,点了一盘花生米和他们聊了几句,莫名其妙就融入进去了。她像一杯水,无色无味,到哪都能迅速渗透。
宁野:“大哥们,前方真在打仗啊?”
圆脸商人愁眉苦脸道:“可不是,打得可厉害了。听说一时半会还打不完,我们都要绕路走,现在想赚点钱不容易啊。你们这是要去哪?西寇国吗?”
“是啊,我们有点事,要路过西寇国。刚刚听了一耳朵,你们消息比我们灵通,所以想过来打听打听。”
“你是镖局的人吧?”
“大哥好眼力,我们此去是驿点巡视,回来好与当家的交代。”
“要是这样,你们有段路还真不能去。”商队与镖局关系密切,又无利益牵扯,问问路而已。商人摊开地图给她看,指着上边一段路说,“这几个驿点好像都被官兵征用了,有事没事啊都别过去了。”
宁野看了两眼,记住路线。
二人又寒暄两句,又有其他商队落座。
宁野见圆脸商人与其他商人认识,主动退出回到自己的小队。
恰在此时。
角落里的四人都听到商人队伍中有人谈论沧衡城的事,主动挑起话头的那个说起程曜被赶出城不知所踪,众人惊讶,纷纷猜测这位乱世中唯一一位女将军会去往何处。
有的说可能去投奔母亲娘家了。
有的说伤心欲绝下可能自此隐世避居,不再过问世事。
还有的更离谱,说程曜被程恒丢进河里浸猪笼了。
最离谱的那个信誓旦旦,说自己某夜亲眼看到城主府被架出一女子,趁着天黑把人弄死了。
有知道真相的拆台说,那绝对不是程曜。传说程曜天生神力又出身军营,怎么可能如弱质女流那般被捆进猪笼。可能性比较大的是程曜弟弟程和和家里丫鬟厮混,又被父亲发现,一怒之下将丫鬟沉河了。
“不是说程和身边没丫鬟吗?”有人问。
“程将军不是被赶出城了吗,城主又溺爱这个儿子谁能管得了他?”
三人偷偷去看程曜脸色,意外地,程曜听到八卦也很平静,甚至又要了一碗辣汤饼。
“诶,我听说,这个程将军把军营里的营妓都解散了,还给她们找了营生,这才惹恼了城主才被赶出来的?”
“兄弟你这都是多少手消息了?你怎的不说是她不肯给程和安排丫鬟才被赶出来的?”
众人哄笑。
在这热闹的氛围中。
一双小小的布满伤痕的手悄悄拉了拉话题中心人的衣摆。
一束野花用一根线捆地漂漂亮亮地放在桌上。
乞儿眨巴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她,没说一句话就跑开了。
程曜视线追随乞儿离去,不经意间看到摊主对她笑了笑。
四人吃完起身,继续上路。
程曜留下一锭银子,说:“不用找了,给那孩子买点吃的吧。”
摊主略略有些犹豫,还是收下了。
程曜不知道那乞儿未来命运会如何,但现下有饱饭吃已是不易。她观摊主面相不是那等奸猾之人,虽做不到事事妥贴,但应该会给乞儿一口吃的。
宁野注意到程曜的沉默,开口对三人说:“前路在打仗,流民可能会越来越多,甚至发生瘟疫,我们接下来多囤点吃的和药吧?”
她虽未把话挑明,但程曜知道宁野要说什么。
现在心软可以。
接下来可不能再心软了。
流民成千上百,以她们的能力根本帮不过来。
她们奉远镖局也不是看到个孤女就往镖局里带,要不然早经营不下去了。
程曜听到了,却不说话,骑马往前跑去。
“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要绕路?”纯狐卿掏出地图问,“不是说前方在打仗?”
“还有半个多月才到商队说的地方,局势瞬息万变,到时候再打听吧。”
裴司微微侧过脸去看,本是一条直行的线,若是要避开打仗的地方,那又得耗费多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