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发出“噼啪 ”轻响,几点火星飘出,很快落入火中变为灰烬。月明如昼,银辉遍地,安静到虫鸣都有点扰人。林间时不时有什么动物穿行而过的响动,低矮的叶子摇摆,月光照不入的密林如有野鬼游荡。
平安无事度过上半夜,裴司被叫醒守下半夜。
原以为也能平安无事,等待天亮。
未曾料到在鸡鸣时分,三人皆被惨叫声惊醒。
宁野迅速起身用土扑灭火堆。
“那边有人。 ”裴司低声指向远处。
纯狐卿爬出狭小的马车,支起耳朵细听。
“ 什么动静?”宁野问他。
纯狐卿摇摇头,跃下马车,脚尖触地的瞬间,白雾升起,变回狐狸形态:“我去探探情况。 ”
这是裴司第一次见到纯狐卿的真身,震惊地盯着这个传说中的生物。
可纯狐卿没让他看太久,就一脑袋扎入林子。
片刻后,纯狐卿回来了。
还未靠近,丛林里已经站起一名白衣男子,在这山林里漂亮到吓人,浑身微微发亮,异色眼瞳妖异又清澈,似山精鬼魅般走来,未发出半点声响。
他语气平平:“ 继续睡吧。”
裴司听着远处不断传来的哭嚎,不安地问:“ 出了何事?”
“ 前方应是打仗,流民为了活命进山林。有婴孩被偷煮吃了,妇人正抱着自己孩子的白骨哭。”纯狐卿从那些流民嘴里得来的信息告诉他们。
二人听后沉默。
纯狐卿身为狐狸,不问人间世事只知修行,却也不好受。
一晚上,他们都没怎么睡。
赶了五天路,总算看到有村庄。
但如今又是打仗又是西寇人压境,流民四窜,村民根本不敢收留外人。
还是宁野给银子,裴司跟着说和,村民这才肯收留他们一晚。
翌日一早,早早出发。
越走,气氛就越沉默。
沿途不是打仗绕行就是匪寇众多,夜里还要防着猛兽夜袭,流民路过。
裴司起先还对流民报以同情,想施舍些钱财给他们,但当看到一队富庶人家路过流民聚集地时便不这么想了。
这是一个会吃人的社会。
各种意义上的吃人。
那名公子护卫仅带三四人,走在他们前头,明显是为了家里生意出来跑腿,不谙世事的模样天真可笑。他看到流民可怜,形容枯槁,便吩咐护卫把车上的粮食给他们,还解下自己的钱袋。
头批流民见他有食物,便如同探路的蚂蚁,忽然之间,无数流民从四处冲过来,抢夺公子的粮食。期间挤翻马车,将车厢内所有东西洗劫一空。
护卫根本拦不住,场面乱作一团。
而在他们后面跟随的宁野等人也被流民盯上。
宁野当机立断,挥动马鞭大喝:“驾!”
棕红色大马似乎也感受到危险,长嘶一声往前冲去。
她推开车门,喊道:“枪给我!”
裴司二话不说递给她。
纯狐卿想说些什么,终究选择闭嘴。
她一亮出武器,接连刺伤数十名流民,带着马车径直冲出包围,一路绝尘而去,把流民的嚎叫和富庶公子的求救皆抛之脑后。
大马狂奔。
直至日落,才敢停下。
裴司下了马车,才发现车厢外跟被泼油漆似的,全是干涸的血痂,有碎肉挂在上面,已随着血液凝结干在车厢上。
她衣摆底下还流淌着半干不干的深红。
裴司忍下即将涌上喉头的恶心感,走到她面前:“明天你教我怎么赶马车?”
“怎么突然想学了?”
“你……”裴司想说你一个女子守夜赶路,太过疲累易损耗寿元,但望见她眼里古潭般的平静,他换了说辞:“如今裴家不在,我也该学会如何像你一样生存下去。”
宁野愣了愣,随后点头:“嗯,好。”
她忘记裴司不再是世家大族裴家的大公子,下意识把事情揽在自己肩上。
马车一停下,纯狐卿就不见了。
他们说话的空档,他又像个孤魂野鬼一样突然出现。
“我找到了!”纯狐卿指着东南方笑道,“去那?”
“去哪?”宁野莫名其妙。
“那边有个瀑布,去那洗个澡呀!我们一起!”
裴司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下意识望向宁野。
“好啊!”
“不行!”
二人同时说。
给出的答案恰好相反。
宁野奇怪地问:“你为什么不行?”
纯狐卿也觉着奇怪,大家都是雄性,有什么不行?
裴司面色涨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