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摆摊做生意的人声鼎沸,冷清萧索感顿减不少。
纯狐卿跟着宁野去衙门报备一番后,到处去寻葬仪师把尸体安放入殓。
无奈裴家灭门闹得满城风雨,竟无一人敢接下这单。寻一下午,宁野才找到一名大娘敢接这活计。
此时天已擦黑,大娘说要到明日才敢来收尸,无可奈何,宁野只能去寻白布先将尸体盖好,四角用石头压实,把裴司带回纯狐卿定好的客栈。
五月她们即将日落时分才到客栈,四处打听白衣貌美公子,一路顺利找了过来。
宁野不敢让裴司一个人呆着,担心他寻短见,好说歹说纯狐卿才不情不愿同意今晚和裴司一块睡。
夜里。
五月她们已沿途知晓裴家遭灭门一事,没等宁野开口就主动说多留下几日替裴司操办丧事。
有人手,一切都好办许多。
她们各自回屋休息,却都睡不着,想到裴家,便想到镖局,心里更是多几分沉重。
她们睡不着。
裴司更睡不着。
他睁着眼眼神失焦地望着床顶,不知想到什么,缓缓转身,不多时便传出压抑的抽泣声。
声音其实小到换个人来都听不到,奈何与他共处一室的是只狐狸。
纯狐卿想去宁野那睡,她睡相好也不乱动,手指滑入毛发间顺毛摸的时候又舒服,他很享受她的抚摸。心中却有一丝隐秘的不确定,他想不明白便不去想,安心度过当下。
现在换成裴司,他有点烦躁。
纯狐卿被他搅扰得不安宁,又知人家现在遇到灭门之祸,让人闭嘴不许哭未免太过分。
他想了想,趴在另一边榻上说:“你知道是魔族将你家灭门的吗?和奉远镖局一样。我猜,你们家仙人留下的法阵是在几日前消失的,法阵消失的时候会溢出大量仙气,与仙鉴的仙气几乎一模一样。魔族怕是将二者搞混。”
裴司泣声止住,过了很久,久到纯狐卿都有了朦胧睡意,他的声音才从床榻飘出:“你可有消灭魔族的办法?”
纯狐卿懒懒回答:“有啊,找到仙鉴指引的明君,将此鉴高悬,鉴光所到之处,魔族尽消。”
“仙鉴……指引明君?”裴司听到这一句,哭到晕晕乎乎的脑中灵光乍现,以往想不通的事也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头脑像被淋下一壶冰水,激得人霍然起身。
“你这么聪明,早该有猜想吧。”纯狐卿嗤笑,“裴吉安没告诉你,裴乾就是想改写鉴中指引之人才遭劫难的吗?”
裴司不理会纯狐卿的态度,连声问:“若我现在想复仇,只能去找鉴中明君吗?该怎么找?如何找?”
“洗洗睡吧。你们裴家现在是法阵也无,人也无。还想找明君,等我把你们都熬死都不一定能找到。”
“为何?!”
“问你叔叔去。”纯狐卿想到这破事就烦躁。
裴司下床,走到他面前。纯狐卿不明白他想干什么,就见这人膝盖一弯,朝他跪下。
他年长裴司千年,倒无不可接受跪拜的心理,况且早年裴家欠过狐族恩情,裴司这一跪,纯狐卿受得理所当然。
“裴司替裴家跟您道歉。”跪着的裴司缓慢拜下,朝他恭恭敬敬磕头,“今日遭灭门之祸,是早年裴家不听狐族劝阻才酿成今日祸事。裴司一介书生,亦想为家族报仇,为苍生解除纷争涡源。请纯狐卿兄长告知,如何找寻鉴中人,如何消灭魔族。”
“哼,若是裴乾那老货也有你一半醒目,也不会让裴家走到今日地步。仙鉴是由你们裴家想要飞黄腾达强行留下的,也该有你们今日祸事。仙人之物,不可强留,仙界之人,不可全信。裴乾当初想要改写明君,皆因那时,仙鉴已出现人选。若不是裴乾阻挠,自己想要登上帝位,这天下纷争早已结束,你们裴家能平步青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裴司跪着听纯狐卿讲述那段对裴家来说不光彩的历史,半点不敢出声,生怕纯狐卿不肯往下说。
但纯狐卿并没有想要瞒他:“你当仙鉴为何现在镜面看起来像一块黑炭?裴乾真是个赔钱货,自己死得干脆却遗祸人间,他想改写明君,竟听信不知从哪来的仙族人言,将仙鉴丢入狐族天水。现在想看清仙鉴指引,得去集齐六样东西才能开镜。”
六样东西……
裴司不知要怎么才能得到这六样东西开镜。
但他心里清楚,狐族没有得到的东西,他一介凡人更是要经历千难万险。
灭门之仇,不能不报。
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一定要做到。哪怕,终其一生,都无法等到曙光来临那日。
愚公移山,日积月累,总要有人去完成这件事,他不信以凡人之力,完不成驱除魔族的使命。
“若裴司,愿意以性命交托,与狐族一起完成此事,纯狐兄可愿与裴司一起上路?”
他不知道纯狐卿出现的真正目的,但心中猜想这只狐狸一定是为了仙鉴而来,或许还与他目的相同。
纯狐卿却摇摇头:“不愿意,除非……”
“除非什么?”
“带上宁野。”
裴司僵住,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纯狐卿尴尬地把目光瞥向别处:“我不能太过介入凡人因果,不然报应会反到你们身上。况且……你我不会武,总该找个厉害可靠的吧?宁野,就不错。”
裴司面色复杂。
纯狐卿翻译成人话就是:需要保镖。
而现在,最佳人选是宁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