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生辰那日,皇上大摆宴席,世家大臣纷纷进宫贺寿。
随同来的女眷,被安排到永寿宫入座。
江明月也不得不跟着苏夫人来永寿宫,她埋头吃吃食,不愿和这帮子表里不一的人交际。这些日子她已经见识到什么叫口蜜腹剑,阳奉阴违了。
“眠儿,太后叫你呢。”苏夫人在她腰间掐了一把,恨铁不成钢道。
想她宝贵了十六年的女儿,被绑走后她这亲娘本就是心痛如绞。
可好不容易救回来,名声坏了且不说,性子也变得木讷得很,连基本礼仪都忘了个干净。
现在好不容易教养回来,一到这些大场面,又变回畏畏缩缩的模样。
苏夫人一阵心烦,不愿再多想,朝她使了使眼色。
江明月在心中叫苦,她从小到大,虽说吃穿用度比不上现在,也没这么多规矩束着。这娇小姐的日子,真正体验了后才知道不见得多好。
她茫然抬头,坐在大殿首位的裴太后正含笑朝这边看来。
裴太后不过四十岁,风韵犹存,眼角只有些许细纹,也难掩风华。她是当今圣上的生母,也是裴昭嫡亲的姑母。
裴太后听得一些传闻,裴昭和尚书府千金来往密切更甚以往。
她怕久了有损闺阁女子的名声,特地将裴昭召进宫,直接发问。
若他喜欢尚书家的女儿,她便拉下老脸请皇上赐婚。
见裴昭哑着声陷入沉思,裴太后哪还不知道,这毛头小子怕是日久生情,动了心还没认清自己想法。
趁着这次寿宴,裴太后正打算好好看看这个苏家的小姐,是不是真适合裴昭。
裴太后朝江明月招了招手:“苏家丫头到这里来,让哀家好生瞧瞧。”
感受到殿内所有目光汇聚在自己身上,江明月只觉浑身难受,扭捏地走到太后面前,福身一拜。
“来,抬起头让哀家好好看看。”
江明月微微抬头,却又不敢露出全脸来。
虽然这些日子从未有人识破她的身份,可她总觉得,要是让人仔细看了自己的面容,一定会认出她不是真的苏眠。
她动作扭捏,裴太后深深看了她一眼问:“这孩子受了些苦,多来哀家宫里玩玩。若是嫌麻烦,让昭儿带你一同来。”
江明月微微皱眉,这拘谨的皇宫,她可再也不想来了。
“回太后娘娘,臣女一切都好,无需麻烦。”
裴太后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嗯,性子倒是稳重了些,下去吧。”
在座的千金贵妇们都提着耳朵听着,早听说裴太后点名要看看苏眠,有心提点,羡煞多少闺阁小姐。
不过看样子,是不满意的。
江明月走回座位,听见有人隐隐嗤笑。
她面上滚烫,大为恼火,朝苏夫人低声说:“娘,我去如厕。”
苏夫人面色难看,朝她摆摆手,将人赶走。
江明月低着头快步走出去,宫女在前面为她领路。
她瞧了眼四周,黑夜中见没人,悄悄用袖口擦掉眼角的泪。
不愿让人看到,她叫住前面的宫女:“你去忙吧,我一会儿自己回来便是。”
宫女犹豫,但江明月坚持,只能朝她福福身走开。
江明月蹲在树下调整好心情,拍拍自己的脸:
“江明月,振作起来。不对,你现在是苏眠。苏眠,你是尚书府的大小姐,你要自信,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深吸一口气,起身准备往回走。
夜色中,海棠树上挂着宫灯,散发朦胧昏黄的光。树下一道修长的身影,吓了江明月一大跳。
随之而来的是恐慌,刚才说的话,可千万别被这人听见了。
她壮着胆子朝人影走去,那人一身青色长袍,墨发被青玉簪挽起。
看清男子俊美的样貌,江明月觉得有些眼熟。
她眨了眨眼,突然想起这人是她几年前救过的男子。
“是你!”她的语气有些欣喜,却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男人挑眉,声线温润如玉石:“你认识本王?”
虽是问话,可他的脸上却不见惊讶。垂眸看着她,嘴角天生上扬的弧度,看起来温柔和煦,可深沉的眼眸中毫无波澜。
封怀瑾想,她果真像极了皎皎,只是那双眼睛里,到底是少了点什么。
“我救过你,你不记得吗?就在申城,你浑身是伤,特别是腿上的伤,深可见骨。”江明月怕他不信,努力回想着当时的细节。
“是吗?本王不信。”
“不信你看,这枚玉佩是你留给我的。”
她像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摸出一枚玉佩,青色的玉佩上雕刻着精美的纹样。也不知为何,她当初舍不得将这枚玉佩当了,一直贴身戴着。
他伸出手指,勾着玉佩的提绳打量:“确实是本王当初留下的玉佩。”
“不过本王还从未听说尚书府家的小姐去过申城。”他话音一转,“那看来,你并非真正的尚书府千金,而是叫,江明月?”
他听见她刚才的话了。
江明月如坠冰窟,噗通一声跌坐在地。
“不是的,这件事很复杂,我是有苦衷的。”她面色苍白地看着封怀瑾,无措地哭了起来,“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求求你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
“保密吗?”封怀瑾勾了勾唇,手指下垂,挂在手上的玉佩摔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