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凤一个激灵从床上蹦了起来。
外头传来薛誉和一名陌生男子的对话声。
过了一会儿,门被敲响。
“柳凤,还睡着吗?”
“发生了何事?”柳凤打开门,将薛誉迎了进去。
“说是鄱阳湖岸边发现死了个人,黄寻江已经过去了。方才来人是提刑司的一个小吏,叫施鹏。”
“湖边?”
鄱阳湖很大,流经鄱阳县域。
“应该就在不远的湖边,施鹏还在外头等着我们。走吧?”
“走。”
柳凤没想到,施鹏将他们带去的,便是午膳前她闭着眼小憩的那片湖岸。
此前还空无一人的岸边,如今站满了提刑司的人。
黄寻江如今身份是提点刑狱司公事,已经不能再叫他黄知州了。
“黄提刑呢?”柳凤问道。
施鹏指了指停在岸边的一艘小船,“已经和杨县令上去了。”
“半个时辰前,有商船在这里停靠,看见小船里躺着一个人。起初以为是睡着了,后来发现鸟在啄食他,才觉出不对劲来。”
柳凤迎着远处被云层遮盖了一半的太阳,微微眯起眼看去。
船头站着几人,没看到尸体,应当是在船舱里。
船上盘悬着飞鸟,鸣叫着。
若不是知晓死了人,大概只会感慨大自然的美妙。
“走吧,去看看。”薛誉拽了拽柳凤的衣袖。
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满是小石子的岸边,柳凤不解地问道:“虽说死了人,但也不见得是什么大案要案,杨县令处理便好,为何黄提刑这么快便赶来了?”
“难不成,这个案子有什么蹊跷?”
施鹏走在一旁接话,“若只是普通的案子确实轮不到提刑司来管。可这死者和这艘船,不普通。”
“怎么说?”
“柳大人可还记得案卷中记载的十九年前那宗鄱阳湖上的劫匪案?”
柳凤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了。
这个案子牵扯甚广,甚至与先帝和曾经的知枢密院事薛庞薛将军有关。
十九年前,鄱阳湖上突然出现了一艘船只,不是商队的船只,也不是渔民的船只,而是一只杀人越货的船只。
那段时间,鄱阳湖上的商队人心惶惶,尤其是将金银珠宝运往临州府的商船。
因为大家发觉,劫匪似乎专挑这样的商船打劫。
商队的人都是见多识广的,据活下来的幸存者回忆,劫匪共五人,其中一人是个领头的,身形高大,听其余几人皆喊他“副将”。
还有一人长相阴柔,丹凤眼,鹰钩鼻,两片嘴唇单薄却红润。
劫匪的船身上刻着劫富济贫几个大字,上了朱红的漆,还描了金边。
按照这些描述,又给幸存者认了画像,官府的人确定,那几名劫匪,首领便是薛庞的副将薛得信,他带领着几名薛家军的人当起了鄱阳湖上的贼寇。
而那个长相阴柔的男子,是曾经受宸兴帝宠爱的术士温宁。
此二人都是从关押他们的天牢中逃出的,逃生后,虽做着劫富济贫的营生,却杀了那么多商队无辜百姓,动的还是运往皇城的珠宝,一时间,震动了朝堂。
宸兴帝派了许多人去鄱阳湖上追寻他们的踪迹,但总是无功而返。
最终,破获此案的正是当今的鄱阳县县令杨克礼。
杨克礼绞杀了劫匪,独独劫匪的船只和术士温宁,不见了踪影,成了悬案。
“十九年了,我追查他追查了十九年,没想到再见竟是这般光景。”
说话的正是杨克礼,他跛着脚,在黄寻江身边踱步。
此刻,柳凤和薛誉已经登上了小船。
黄寻江看到他们,点了点头。
“黄提刑,杨县令。”
“黄提刑,杨县令。”
柳凤和薛誉向二人一一打了招呼。
柳凤朝船舱里瞄了一眼,一具男尸仰面躺在草席上。
虽然面庞已经老去,但仍能看出死者年轻时娟秀的面容。
甲板旁的船身上,虽然已经退了色,但依稀还能看见“劫富济贫”四个大字。
“难道,这就是十九年前失踪的劫匪船只和术士温宁?”柳凤猜到了。
“正是。”杨克礼看向远方,“如今船只和温宁的尸体突然出现在鄱阳湖边,究竟是谁干的?意欲何为?当年他们如何失踪的?这么些年又躲在哪里做什么?我这脑子里啊,一团乱麻。”
黄寻江叹了口气,拍拍杨克礼的肩膀,“别想了,就交给我们提刑司吧。”
“那就有劳各位了。”
薛誉准备妥当,开始验尸。
“死者男性,头顶无异物,发髻紧结未散,尸斑集中于头面部。口鼻处有大量泡沫及褐色颗粒异物。双掌及胸口有红痕。胃腹鼓胀,拍打有声响。甲缝及鞋袜中无泥沙。”
“死者年龄推断为四十五岁左右,推测死亡时间为今日寅时。”
“寅时?”柳凤细细回忆。
今日在湖岸边小憩时,这艘船就在这儿了,当时离得远,尸体又在船舱中,并未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