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就出去告诉孔县尉。”刘明的声音中还带着颤音,想是方才从镜中看到周铭清尸体,有些被吓到了。
他用灯笼将里屋粗粗又照了一圈,正准备退出屋子,忽然,定在了原地。
刚才……那一晃而过的,是……什么?
靛青的鞋面,松石绿的襦裙?
他额间冒出汗珠,强忍着恐惧转头。
微弱火光中,一个人的下半身悬在半空中。
灯笼缓缓上移,一声急促的低吼过后,手中灯笼掉落。
没错,是红盖头。
房梁上悬挂着一个盖着红盖头的人。
“啊!!!厉鬼!厉鬼!”刘明的尖叫声响彻整条巷子。
*
两刻钟后,周铭清家门外,已经围满了邻里的百姓。
屋子里头也挤满了人,几名衙役在保护现场。
柳凤闲着没事,便到外头听听闲话。
尽管天色已晚,可看这些百姓的势头,大有一种今夜无眠之感。
“我就说这几天怎么总闻到臭味,没想到啊……”
“原来季娘子不是失踪,而是跑到姘头家来了!周铭清也真不是个东西!自己娘子才死没几天,就和别人勾搭上了。”
“勾搭谁不好,偏偏是季娘子,那可是杜大夫的娘子啊!杜大夫多好一人,连给周铭清治病的钱都不收的。结果呢,周铭清就是这么报答杜大夫的?”
“这季娘子也真是的,怎么就鬼迷心窍看上周铭清了呢?”
“死了活该!奸夫□□。不知道是哪个好汉杀的,算是替天行道了。”
“也不一定是人呐……”
“你什么意思?”
“玉米面西施阴魂不散呐……自己不过才死几天,丈夫就在家中同其他女子苟且,如何瞑目?”
“胡说八道!季娘子是盖上红盖头悬梁自尽的。分明是二人私奔后活不下去了,纷纷殉情罢了,希望到了阴曹地府,能做夫妻!”
“我看你才是胡说八道!”
薛誉见柳凤脑袋都快要钻到那些人的跟前了,轻咳了几声,“县尉喊我们进去。”
众人见有仵作来了,纷纷住嘴,不敢多话。
柳凤有些不高兴,这听得正精彩呢,咳什么咳?
她跟着薛誉重新回到屋子里。
“季秀英的悬挂位置已经测量了。椅子高度和尸体距地面高度吻合,椅子倒地位置没有异常。”孔县尉差人将方才现场的记录给薛誉看了一眼。
薛誉点点头,“把尸体放下吧。”
不一会儿,季秀英的尸体被小心放置在了地上的草席上。
解开的绳索和红色的盖头此刻散落在尸体旁,红盖头有点褪色,应该是有些年头了。
“杜凯带来了吗?”孔县尉问道。
刘明回答:“应该快了,王安带着两名捕快去吉祥医馆了。”
一盏茶后,杜凯被带到。
他见到地上躺着的季娘子尸体后,双目瞪圆,“哇”地一声嚎啕大哭。
天气炎热,季秀英的尸体也膨胀得厉害,早就没了活着的时候的模样。
但杜凯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孔县尉命人将他扶坐在椅子上,问话道:“杜凯,我问你,李冉死时,你和周铭清在现场,可有看到其他人?”
杜凯张了张嘴,“李冉?孔县尉,李冉的案子不是已经定案了吗?你为何还要问?难道我娘子的死就不重要吗?”
“我问你话!”孔县尉桌子一拍。
杜凯颤抖着嘴唇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没……没有。”
孔县尉砸了个陶土杯在地上,“那李冉到底是如何死的?你从实招来!我们如今已掌握了确凿的证据,现在是在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
杜凯吓得从椅子上跌下,趴在地上哇哇大喊:“县尉饶命啊!县尉饶命!我说,我说,李娘子并非意外啊!李娘子她……她是被周铭清杀死的。”
“你可知周铭清为何要杀害自己娘子?”
“因为……因为李冉发现了周铭清与我娘子之事,二人那日发生了争执,周铭清失手将李冉打死。”
“凶器是为何物?”
“是……是一方砚台。”
孔县尉点点头,说的不差,看来,李冉一案的凶手,便是周铭清了。
“那你为何要包庇他?”
“周铭清他,他威胁我。说我若是想揭发他,便连我也杀了,我死了以后,他就可以和我娘子双宿双飞了。”
“所以你受不了周铭清的胁迫,便将其杀害?”
“草民不敢啊!草民虽恨他与我娘子有染,可我不敢杀人呐!”
“哦?本官怎可能凭你一面之词便相信你?”
“孔县尉大可找仵作验尸,定能还杜某清白!”
孔县尉点点头,命人将杜凯看好,便让薛誉开始验尸。
一切准备就绪,薛誉朝柳凤点了点头,点燃了苍术、皂角,口中含了一颗苏合香圆,便开始验尸。
“死者周铭清,男,年二十四。头顶无异物。双目瞪圆,无异常。鼻腔内有少许红紫色粉末。口舌无异常,牙齿无异常……”
周铭清体表看起来一切正常,除了脖颈上那道伤口。
“脖颈右前方伤口从右至□□斜而下,长三寸,宽不足半……”
薛誉话说了一半,忽然眉头一皱,大喊一声“不好”,护着柳凤躲至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