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不仅是殿内,连殿外跪地之人皆朗声高呼:“臣本良臣,何惜一死。”
短短八字,振聋发聩。
李琮急眼了,什么都顾不上了:“那你们都去死好了!”
李恪看着他的丑态,面色依旧很静。
日光攀爬着,他赤裸的脚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温度,他转过身,群臣殷切的目光皆落在他身上。
他看着大开的店门,日头高悬,有些刺目,他道:“天亮了。”
随后转过身,目光锐利的刺向李琮:“皇叔,杀人偿命,你弑君篡位,罪不可恕,实为乱臣贼子。孤即储君,当肃朝纲、剿逆党,还天下清明、百姓安居。”
李琮疯癫的笑了:“哈哈——你再说什么梦话,如今是我的一言堂,你们不过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李恪不退让:“天亮了,你也该伏诛了。”
李琮笑意收敛,对上他的视线,心中有些不安,还没等他作何反应,殿外便有厮杀声透进。
殿外士兵闯入殿中报信:“王爷,城外敌袭,我军半数缴械,已然不敌,城门已被攻破,正往殿内来。”
李琮僵住了,连忙越过台阶,抓起他的衣领:“你说什么?”
那士兵被他眼中的怒意镇住,颤颤巍巍说:“敌袭……”不等他说完,李琮便将他扔向一旁:“不可能,我定州十万大军……”
他愣住,那十万大军有一半都是沈巍给他的。
直到现在他才知晓自己成了他人手中的棋子,是棋子——更是弃子。
厮杀声更近了,他的亲兵围住他,护着他,纷纷开口相劝:“王爷,撤吧,我们护着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您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王爷,快走吧,真的来不及了。”
……
纷杂的劝告没入他的耳,他愣住了,心中满是被欺骗的愤然。在这一刻,他突然想起皇兄的冷眼、别人的嘲笑、父皇的失望……种种砸向他,将他砸的一动不动。
这一刻,他想他真的认了,他确实蠢笨,不然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中了别人的设计,成了别人的棋子。
他不甘啊,长吼出声:“我死,你们也不能活。”
他抽出身侧之人的刀来,转身便朝着李恪砍去,不待他走近,殿外飞快射入一支箭矢,有力的穿透他的手腕,刀坠落在地。
又是一支箭矢射入,射穿他的左腿,他跪倒在地,又痛的在地上翻滚。
殿外涌进数百道身影,与李琮的亲兵交战,刀刃相触,像是要划出火星。
李琮挨过痛意,朝殿门外看去,一道火红的身影持弓箭而入,箭镞正对着他。寒风席卷,吹得衣袍猎猎作响。
那人他没见过,他努力想着,但就是没有想起任何来。
他看着李恪赤脚走近那人,那人放下弓箭,恭恭敬敬道:“殿下恕罪,臣梁温救驾来迟。”
梁温,李琮觉得这个名字太过熟悉。
他恍惚想着,想起来了,是梁旭川的孩子。
她没死。
厮杀混局很快便镇压,除了亲兵被俘,剩下的皆缴械跪地。
李琮大势已去,已然败了。
他们位置颠倒,李琮被按压在地成了阶下囚,李恪身居高堂俯视着他。
李琮没看他,只是偏着头看向射了她两箭的梁温,不可置信她竟是女儿身。
群臣此时聚在一旁,冷眼看着。
李琮的头被压着,他不痛快:“哈哈,你们就是抓了我又如何?我败了又如何,大昭早就完了,他沉疴旧疾太多了,内忧外患,灭亡是迟早的事!”
“我虽败了,但还有人接替我。沈巍如今联合关外戎狄来犯,你们就等着吧。我会在下面等着你们,等着大昭一步步衰退,一步步毁灭。”
“我死了,你们又能活多久。”
他猖狂的笑了,迭荡在殿内,经久不散。
梁温嗤笑一声:“是吗?”
她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纸来,怼在李琮的眼前:“你以为,你的计划是谁透露的?”
李琮看着上面的字迹,瞳孔皱缩:“不可能,不可能,他那么恨朝廷,怎么可能给你们通风报信?”
“我不信,这是你们骗我的,你们一群骗子。”
他抗拒,剧烈翻动却被大掌镇压。
梁温抓住他的头,叫他亲眼看清信纸上的字句,冷声道:“他恨他的君,但他爱他的国。”
李琮不动了,随后大笑起来:“太可笑了,太可笑了,他恨他的君,但他爱他的国,好一个爱憎分明啊。”
“好一个爱憎分明啊!”
李琮用了力,这次听都没制住他,他站起身,但腿中了一箭,站不稳,又狠狠跪下。
众人看着他,不明所以。
李琮颤抖着,面上冷汗直流,湿发贴着面颊,拱手颤声道:“臣遥祝大昭万寿无疆。”
脊背弯的彻底,他结结实实磕了头,随后顶着数道目光将手腕上的箭矢拔出,毫不犹豫捅进心窝。
血迹流出,他瞳孔涣散,口中虚虚发出声来:“臣遥祝大昭万寿无疆……”
“臣遥祝大昭万寿无疆……”
“臣遥祝……”
一遍又一遍,直至没了生息。
一场宫变,就此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