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蒙蒙亮,有些泛紫的云堆叠着。
梁温被秋霜唤醒,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劲服。
追风与陈虎早已备好马车在府门外候着,梁温和秋霜上了马车后,一行人才悠然而去。
梁温上了马车后便闭上双眸,她面色有些发白,鬓边还有些许细汗。
秋霜见了,抽出手帕来为她轻轻擦拭:“娘子,您可是哪里难受?”
梁温睁开眼,恍惚间有些愣神。
“没。”她笑了笑,“只是做了一个梦,一个有些可怕的梦。”
梦里的她成了靶子,成千上万的箭矢对准了她,她不能发声。
一个人跑向了她,紧紧的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不怕。
下一秒,万箭齐发。
血液迸溅,眼前只能看见血色。
那是,苏瞿白的血。
秋霜琉璃般的眼瞳含着心疼:“梦都是反的,娘子不怕。”
听见这话梁温便笑了,她是什么很胆小的人吗?
为何梦里的苏瞿白叫她不要怕,梦外秋霜这个小丫头也叫她不要怕。
她哪里会怕。
梦醒了,就结束了,所有的惊惧都消散了,她不会怕的。
马车缓缓驶向城门,熙熙攘攘的大道上,出城进城的被分成两拨,交错而过。
才驶过城门,道路开阔起来。
梁温想起昨日的事来,掀开帘子一角,果不其然见到了守在一旁的左丞杨卫敬。
左丞也看到了她,两人对视点头。
梁温还没放下帘子,就见左丞动了,守城的士兵也疏散人群,清出一条宽敞的道来。
马车停住了,梁温听见了马踏飞燕般的闷响,高头骏马前蹄扬起,嘶鸣声一声接着一声。
左丞俯身作揖:“雍王回京,臣特来恭迎。”
梁温看向高头骏马上的身影,那就是雍王,瞧着不像传言中那般蠢笨。
但她发现她错了,人不可貌相也得分时候。
雍王见只有左丞一人,其余都是守城的士兵,根本不过脑子,当街便言:“太子这是不欢迎我啊。”
左丞笑道:“岂会,太子敬重雍王,特让臣来相迎。”
“那李恪怎么不亲自来迎?”
这话说的好生愚蠢,梁温想。
他不过一介藩王,还被当今圣上不喜。
哪里值得一国储君相迎,更何况是代监国事的储君。
再说,当街直言储君姓名,还真是……
梁温一时竟找不出更合适的词来形容他的愚蠢行径。
不想再看,索性放下帘子。
“走吧。”
追风等人更不会顾念什么,当即便打马走人。
梁温今日起的早,走的也早,便是不想和什么所谓的雍王打照面,结果没想到在城门口与他撞上了。
虽未相见,但也算有了点交集。
马车一路向南,在田郊的一片庄子前停住,梁温没动,静静在车厢中等候。
帘子被掀开,孙有财两三步上了马车,递给了梁温几个帖子。
“这是你要的。”孙有财来得及,额间还有些细汗。
梁温挨个打开看了眼:“全在上面了吗?”
“嗯。”孙有财拿出帕子擦拭着,“孙家在衢都所有交往的商户都在上面了,我分别做了标注,一应俱全,梁县令可安心去。”
“我指的是盛京?”
风将窗口的帘子吹来缝隙,明灭的光常打在孙有财脸上,梁温背着光,处在暗处。
孙有财摇头:“孙家在盛京的商事往来太密了,牵一发动全身,我还没理清呢。已经去查了,不久就能给您一个结果。”
“嗯。”梁温将帖子交给秋霜收好,“盛京不比衢都,这里的商户对孙氏还算衷心,在这里孙郎君可比我好用,还需您多费心。”
“梁县令客气了。”
梁温还急着赶路,和孙有财交代几句便上路了。
待她赶至衢都那日,正是春闱开场之时。
她没直接去徐府,而是去了方知义府上。
准确说,她是去见被关押起来的玉瓷十二家主事。
方知义低头喝茶,用余光打量着梁温。
在他眼中,梁温的存在不亦于煞星在世,有她在的地方,就绝对没有他的好日子。
方知义的人将那十二个精神有些恍惚,行事瑟瑟缩缩的人带上来,他们蹲在一起,恨不得将头都扎进地底。
梁温看着他们,又看向方知义:“方刺史这是怎么他们了?”
方知义可不认:“我好吃好喝供着呢,只不过您也知道牢狱哪里是什么好地方,蛇虫鼠蚁什么没有,黑黢黢一片,永不消散的血腥味儿,还有无数罪大恶极的犯人。他们这是吓着了,我也没成想他们如此胆小。”
方知义嘴上说的大义,但心里还是记仇的,那些日子这些人不顾及他的脸面,持恩自重,就应当想到如今的结果。
这玉瓷十二家的主事向来锦衣玉食的养着,体面得很,哪里有过这样的遭遇。一通收拾后就老实了,这不是什么难事。
梁温站起身,在他们身旁绕了一圈。
“方刺史,做的好。”
本来梁温是想威逼利诱一番,但如今一看反倒更好解决了。
利诱就免了,威逼就成。
方知义闻言,深藏功与名般笑了,不自觉挺直了背,矜持的又用了些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