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寻手臂搭在腿上,手指一下下敲着,说:“为主子夺得权利,临安境内,天地为局,执子动阴阳,何言没有胜算?”
裴衍眼神漆黑,直直的盯着杨一寻,“你想自己执棋,贪胜或者不胜,你都落子无悔。”
数字定,胜负明。
“黑子白子,一明一暗一好一坏,又或者,只有最坏的过程,就是我们开局受阻,老百姓不同意,官府强行镇压,暴民叛乱,死伤无数,天灾人祸,疫病爆发,但最后的结果,还是要把皇上的政策顺利的进行下去。”天色渐沉,光影渐暗,划过杨一寻脸上浮现哀戚之色,“皇上不够了解种植这件事,他只看到了这个利益,然后这样切换,肯定种不出来,这时候百姓就属于没有收成了。”
裴衍眼神幽暗,舌尖抵了下腮,眼底潮涌,低声笑了下,“李阁老一句话,你就能看这么远。”
“这两个政策,根本就没有要一起推行。”杨一寻说:“内阁甚至没有跟季叙白说实话吧,季叙白自己知道他来干什么吗其实也没有跟皇上司礼监摊牌,他们既然敢瞒着朝廷,那就是留了后手,又或者皇上知道,默认了。”
裴衍一动不动,抬起眼睫,直勾勾地看着杨一寻,深眸映出她的面容。
“两个政策,若果这第一个政策已经推了一半了,养殖是好的,进出口是好的,一半养殖一半种植也是好的,但后面就会发现根本就推行不下去,根本没有老百姓买账,因为对百姓不一定有利,但是对百姓没利的事情,那一定对达官显贵有利。”杨一寻接着说:
“这之后临安这边就会有很大的闹声,这个时候需要朝廷做出反应,以我对朝廷好了解,那朝廷就会,不仅不解决这个问题,反而叫下面的人去推行另外一个更新的政策,就是人口税赋的问题,新政策掩盖旧政策,这才是我们棋子真正的用处,什么镇压叛乱推行,都不是。”
杨一寻呛了口浓烟,有一口气说了一堆话,有些上不来气,偏头掀开车帘咳嗽好半天,又说:
“圈地改为畜牧业,只是一个幌子,而且你看,把茶叶的地或者其什么别的地,改成畜牧业,就有一点,其实就不了解那个土地,单觉得养殖能赚钱,但是其实有些土地真的不适合养殖,况且临安周围这么乱,倭寇虎视眈眈,内斗又外斗的。”
所谓的‘朝也干戈,暮也干戈,平添枯骨千百多。’
杨一寻那日离开宁王府后,回去想了很久,才明白整件是真正的目的,皇上精明得很,也忌惮的很。
但她没有任何方法,她所有的一切行动,都受限制,在宫里是,在临安也是,宫里的皇亲国戚朝廷官员,临安的达官显贵地方官府,裴衍也是,但季叙白不是。
他们已经走了很远的路,又或者更远,杨一寻话音落下,就再没了声音,马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但他们两个人都没做出反应,火炉随着光线渐渐消失。
裴衍低头,黝黑的眸子亮的惊人,困并绝杀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前方有镇子,要不要下来歇歇脚?”季叙白敲了敲马车。
听到声音,裴衍依旧没动,低头转这手指上的扳指,杨一寻撩起袖子,拍了拍身上,自顾自下了马车。
“诶?”季叙白看着杨一寻的身影,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裴衍,你还下不下来了?”
裴衍脸色深沉的从马车上下来,靠着马车站定,“有事?”
“当然有事啊,你这带队的,好几个时辰也不发话,这下面的人也不敢靠近你这马车,恐听到什么不该听的,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季叙白说完,玩味地睨了裴衍一眼。
裴衍还臂而立,深色平静无波澜,“去前面镇子里的客栈歇一晚吧。”
杨一寻依旧站在一旁当旁观者,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走吧,走吧。”季叙白摇着扇子,在旁边催促着,把随身行李递过去,“砚云!”
“……公子,有什么事?”砚云接过行李,问道。
“走,跟我去看看有什么吃食,舟车奔波一日,有些饿了。”说着挑眉看了一眼裴衍,就带着砚云先走了。
小镇客栈不大,但一日奔波劳碌,能歇脚便可,几个锦衣卫身穿黑色常服,警惕观察四周,没有问题后,才拿起东西先一步进客栈。
客栈虽不也不大,但五脏俱全,有前院、客堂、后堂三部分,共分为上下两层。
杨一寻在马车旁收拾东西,季叙白撂下东西带着小厮径直走了,看着季叙白的随车侍卫忙忙碌碌,杨一寻便帮着搭把手,顺便把自己骑的马拴在马桩上。
之前杨一寻没注意到季叙白的随车侍卫,但直觉季叙白不会孤身一人出门,会带些可靠的人手,这一路对她们来说,人越多越好。
整理完,杨一寻抱起自己的行李,一边走一边跟季叙白的随车侍卫搭话,没留神,跟玊冗撞到了一起。
两个人撞的猝不及防,都拿着东西,这一下又狠又重,冬日地滑,杨一寻抱着东西突然失去平衡,杨一寻本能的想挥舞手臂保持平衡,因着怀抱行李,无法找到支撑点,后退几步‘砰’的一声坐在地上,差点撞到马匹,玊冗则后退几步,被卫影扶住,但东西没拿住,散落一地,尽数砸在杨一寻身上。
动静不小,周围这几个人都闻声看了过来,东西还是砸到了马,杨一寻装着行李的大箱子也砸在了自己腿上,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马绳有些松动,裴衍一把拽过杨一寻骑的马,随手跟他的马车绑到一起,看着她死不撒手的动作,说:“里面装的什么东西,这么宝贝。”
“钱啊。”杨一寻抱着东西站起来,跺跺脚,看着玊冗弯腰捡东西,随口回到,“不然还能有什么?”
“这么爱钱?”
“不爱钱爱什么?你吗?”杨一寻话不经心随口调侃道。
裴衍栓马的手指一顿。